换成体育老师也是学校的考虑,本来长跑就不是个讨喜的项目,没多少人想报名,这会儿临时想找一个人真不容易。
部分老师也都一把年纪了,即使想上场,学校也怕不安全,所以保险起见找了体育老师。
肖远是个特别憨厚的壮汉,他特地找了宋拂之,跟他说:“宋老师,别担心嗷,我不会跑很快的。”
宋拂之似笑非笑地看他:“什么意思,想给我放水?这符合体育精神吗?”
“啊不不不!”肖远立刻摆手,“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真的跑不快,以前队里跑步我都倒数。”
好歹是专业体育生,他说自己跑得慢,能慢到哪儿去。
宋拂之和他笑着一碰拳:“反正咱们都尽力,拼命,一会儿好好比。”
学校其实挺无奈,本来是想师生同乐,贯彻落实“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传统精神,谁知孩子们胜负欲太强,群情激跃,压不下来。
最后还是宋拂之安抚了孩子们的情绪,他拍了两下手让大家安静。
宋拂之被满脸怒气的孩子们围在中央,他的声音却平缓而温和。
宋老师甚至是微笑着的:“这是在学校里,学校尽量选了一位不太擅长跑步的老师来参赛,已经是尽力想做到公平。”
学生们可太不理解了,嚷着:“这哪里公平了?这分明就是不公平啊!”
宋拂之也不反驳,声音沉稳地说:“等以后你们或许就会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甚至会出现比这不公平许多的事情。你可能也会面临和我一样的处境——跑步比赛,而你的对手或许不会是某个体育老师,而是开着摩托车的人,开车跑车的人,是那些从出生起就比我们领先许多的人。”
这段话很长,操场上也很吵,但宋老师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
有学生皱着眉,不服气地和别的学生小声嘀咕:“这也太不爽了,凭什么啊,那怎么办啊。”
宋拂之微微笑着:“是啊,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能自己努力跑,平时努力练——没有跑车,就让自己成为百米飞人。”
“高中,或许就是人生中最接近公平跑道的时候。”宋拂之的声音突然轻了一些,“在这里,你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跑赢那些开跑车的人。”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听着,都听得很认真。
“哎,扯远了。”宋拂之一笑,扬声问,“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学生们点点头,一张张小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很臭。
宋拂之笑着说:“信我一次——”
“宋老师让你们拿冠军。”
晋江独家33
看老师比赛跑步,这是学生们没瞧过的。
从来都只有学生被老师监督着跑步的份儿,现在掉了个个儿,学生们都很兴奋,乌泱泱地把跑道围满了。
七班班主任是位清瘦的语文老师,站在起跑线上擦掉额头的汗:“我发现跑步已经没什么了,被围观才是真的让人发怵。”
肖体育老师在宋拂之隔壁赛道,偏过头,跟他说:“宋老师,那我不客气了啊。”
宋拂之勾了勾唇:“嗯,咱放开了跑。”
自己班上那群小萝卜头们挤在赛道旁边,各个冲锋陷阵的样子,挥拳喊着:“宋老师加油!冲啊!”
宋拂之做手势往下压了一下,他们才安静了些。
裁判吹了声哨子:“各就各位,预备——”
“砰”的一声,发令枪响了。
四周立刻掀起一阵加油的浪潮,宋拂之班上的学生们喊得异军突起:“宋老师加油——!”
里面还掺杂着几声“宋斧子加油”,宋拂之听得清楚,但实在不是发作的时机。
两千米其实不是多长的距离,标准操场跑五圈。
宋拂之这些天的训练可不是白练的,到第二圈的时候很多老师都已经掉没影儿了,只有体育肖老师一直紧紧追在他身后,估计是想留存体力到最后两圈反超。
长跑实际上是个挺治愈的过程,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风的纹理,操场的材质,地球的引力,还有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
好像自从学生时代结束后,宋拂之就再没有这样参加过运动比赛,他也从未有过这么多人为他加油鼓劲的体验。
从小到大,宋拂之在父母老师面前永远是乖巧的,懂事的。
长相英俊的少年,成绩好,品行端正,不早恋不打架不逃课,在班里当班干部,在学校当值日生,从没有过青春逆反期,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宋拂之在小时候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估计就是高一在王老师的办公室里偷看完了她收缴的一本漫画——那时候“坏孩子”才看小人儿书,宋拂之也算是干了一件坏孩子才会干的事。
结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三十岁了他还在喜欢小人书。
很多人见到宋拂之一家三口,都要夸:“妈妈不愧是当老师的,把儿子教得真好!拂之这么懂事,都不用人操心,真是羡慕。”
少年总会在心底反驳这句话。
他妈妈从来就没管过他。
自打宋拂之有记忆开始,王女士就不经常在家,很晚归家,回家后也常常点着台灯,伏案工作到深夜。
他爹更不必说,当医生的,通宵手术紧急夜班都是家常便饭,春节都没在家好好过过几次。
他们都有很多很多人要照顾,要关心,反而忽略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