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岑雪开口,他又骂道:“你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穷小子哪里比得上我,你居然脸都不要了,自己送上门!”
“你住口!”岑雪吼道。
“被我说中了吧!贱货!”
他本来只想羞辱岑雪一番,结果被自己几句话点燃了熊熊妒火,他一想到岑雪和宋一星亲热的情景就不能自已,于是再次冲上去,一把搂住岑雪。
岑雪真的生气了,她一边喊叫一边挣扎。她身材高挑,又是学院游泳队的运动员,力气竟然不输比她高大的胡龙龙。
两人扭成一团,忽然咔嚓一声,他们撞断了腐朽的围栏,掉进冰冷的湖中。
湖水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岑雪的身体。
趁着还没冻僵,岑雪拼命往岸边游。好在水面不宽,她很快就摸到了岸边的蒿草。她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拍水声。她回头一看,胡龙龙正在水里挣扎,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她爬到岸边,冰冷彻骨的湖水正快速消耗她的能量,浑身上下像被电击一样痛苦。她想去救胡龙龙,但求生本能把她按在原地。
直到胡龙龙的头沉到水下,只剩一只手在扑棱,她才猛然恢复神智。胡龙龙就算有再大的错,那也是她的同学,怎么能真的见死不救?
她吸了口气,一头扎进冰冷的水中,朝着湖中游去。
她摸到了胡龙龙,正要把他拽起来,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拽到水下。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当年游泳教练反复叮嘱的一句话:不要下水救人,除非对方已经失去了意识。
可为时已晚。
胡龙龙感觉自己要死了,这时一股神奇的力量把他拽出水面。他四处乱抓,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奋力抱住了那个东西。他的神智恢复了那一瞬间之后又陷入了混沌,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岸边的蒿草丛里。
他缓缓坐起来,茫然看着四周,这里安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一条粉色的围巾漂在黯淡的波光中。
这时夜空划过一道亮光,击穿了这个年仅 22 岁的心灵。
深秋一夜急雨,凌晨又刮起西北风,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祁亮站在中湖公园的南岸,单薄的夹克早已被冷风打透,裤腿和靴子也糊满了黄色的泥水。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年轻女孩,准确地说是一具死亡时间在十二小时内的尸体。
她没有在湖底沉尸多日才浮上来,完全是因为昨夜的大雨——这座刚刚翻建竣工的公园是蓄洪区,今早试验行洪,河道管理处专门过来巡视,这才发现了卡在行洪暗渠栅栏上的女孩。
她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短发,牛仔上衣、牛仔裤、板鞋,左手手腕戴着一条很旧的结绳,这是她唯一的饰物。
身穿绿色连体防水裤的胖子走过来,站到祁亮旁边。
“手机送修了,希望能恢复数据。”胖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和宽大的体型截然相反,“我把她的照片发给中心,对比一下失踪人口……”
“不用了。”祁亮打断了他的话,“我认识她。”
“啊?”胖子往后退了一步。
祁亮蹲下,指着女孩的手腕说道:“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
胖子跟着蹲下,问道:“你怎么认识她?”
“九年前我办的第一个案子,她妈妈是受害者。”祁亮盯着女孩惨白纤细的手腕说道,“她妈妈是个老师,教画画的,被一个复读生强奸了。可是凶手的母亲却不承认自己儿子强奸,反而说老师勾引她儿子,还跑到培训班大闹。”
“我听说过这案子。”胖子看着女孩,“后来老师跳楼自杀了。”
祁亮点点头。
“你记性真好。”胖子看向祁亮,“可是九年了,你还能认出她?”
祁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上周那个强奸犯刑满释放了。我去了她父亲家……”
“你去她家干什么?”
祁亮彻底沉默了。
因为当年强奸犯在法庭上叫嚣出来后要弄死受害者一家,所以他去了受害者家,留下联系方式,让受害者的丈夫,也就是这个女孩的父亲遇到紧急情况能直接和自己联系。
而他拜访的另一个目的,当然是劝这个可怜的男人,就算是为了女儿也不要再去想着复仇这种事,为那个垃圾陪上自己和女儿的人生。
他阻止了女孩的父亲向强奸犯报仇,然后女孩被强奸犯杀了。他干了一件天底下最傻、最诛心的事。
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它盘踞在他的大脑里,让他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它在不断膨胀,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女孩的父亲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犯罪。
好人不应该犯罪,所以就应该伸着脖子等人杀?就活该家破人亡?
“不是。”
“不什么?”胖子看着祁亮。
祁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祁亮站起身,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是因为腿脚空血还是脑袋太沉,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屏幕上显示来电联系人林松,林松是女孩的父亲。
他盯着手机屏幕,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挂断了,可是屏幕左下角电话图标上那个刺眼的数字已经变成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