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仍然是紧闭的,估计是电路接上了,吊扇呼啦呼啦转,灯是统一由宿管掌控的开关,关上了所以宿舍还是暗的。
一切都相当正常,和入睡前没有什么两样。
元屿皱起眉,他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原先蒙住的小脸露出来。
水鹊半梦半醒地睁开眼,他的睫毛都湿了,沾成一簇一簇的样子,他在晚上全然看不见,刚想说话却被自己酥麻甚至刺痛的嘴巴吓了一跳。
元屿扶着他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听到你在哭。”
枕头都哭湿了,枕套皱起来,上面黑的地方是因为湿成一片了。
好多水。
警觉地看到什么,元屿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水鹊揪住他的衣角,另一只手的手指碰到唇上,“我梦到……有东西在咬我嘴巴。”
他有些难以启齿,总感觉唇和舌头现在的状态像给人亲了很久。
元屿的手探到枕头边,顺着边角,抽出那张泡过水的照片。
他见过这张照片,哥哥出海的时候都会带上,放到衣服胸口的袋子里,贴近心脏的位置。
元屿捏住水鹊的脸,引导人做口型,“张嘴,啊——”
“我看看。”他说。
唇饱胀得要出汁水,还有内部糜红的舌头。
元屿松开手,他展示那张照片,“这是你带过来的吗?”
因为水鹊看不见,他还需要给他形容:“彩色的照片,三寸,在京都五龙街头摄影馆拍的,你和哥哥。”
水鹊完全不知道有这张照片,无限游戏的系统也没有提醒他。
他脸上一无所知的茫然让元屿捕捉到了。
覆下眼皮,元屿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辟邪三角红符取下来,红绳挂到水鹊的脖颈,藏进领口里。
“有不干净的东西。”他说,“过两天我去问神官能不能给你驱邪。”
风刮过来,扑在窗户上,水鹊半夜吓得一个寒战。
关一舟眯着眼走过来,他还扶着昏沉的脑袋,“你们在做什么?”
借由月光看清了水鹊的嘴巴,关一舟眼睛一下子变得清明,锐利地扫向元屿。
*
第二天雨水停了。
天空像洗过一样碧蓝无云。
“你好……”
水鹊局促不安地站在灯塔的门口,扣紧了盲杖,他让出半个身位,使灯塔长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一行人。
“他们都是我在京都的朋友,到这边游学,想参观一下岛上最有名的灯塔。可以吗?”
昨夜风雨太盛,给他加大了工作负担,灯塔长一夜没睡,他的眼底乌黑,下巴一圈短短青茬。
扫视了几个人一眼,大概是想起了他们曾经来访过,只不过上次被拒之门外了。
“进来吧。”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
谢华晃跟在水鹊后面第二个进去:“叨扰了。”
鱼鹰驻足在廊道的木架子上垂着脑袋打瞌睡。
一楼摆放着注油器、油灯和油罐一类的,柴油发动机的震动好像一刻都不会停歇,在每一个房间的角落都能感受到。
灯塔长还要在白天清理灯房的牛眼透镜,修理蒸发器,修补暴风雨留下的损伤,他没有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不要碰一楼的设备。”他对来访者说,“其余自便。”
水鹊上次来的时候只上到二楼的起居室,其余楼层都没有去过,灯塔长简单的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管他们,径直上楼了。
水鹊有点犯难,因为楼梯没有扶手,他得贴着墙边走这样不至于一脚踏空。
阿提卡斯来的路上就一直没说话,默不作声,余光时不时打量水鹊。
还是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人看着挺瘦,打人的力气那么大。
他那天说话确实难听过了头,李见山回头把他骂了一顿,他自己反思归自己反思,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他是不乐意的,只是在准备反驳李见山的时候,又想起了水鹊眼尾要红不红的样子,脸颊都是湿淋淋的,他一时间判断不出来是雨还是泪。
醋意怒意那一瞬间都化成了兵荒马乱。
他看水鹊犯了难,在楼梯前不走了,于是上前颇为别扭地问:“那个,要我背你吗?”
水鹊没回答,他能听出来是阿提卡斯的声音,就是有点惊讶,对方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他一时间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