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一秒进入状态,“我先看看您的脉。”
她将手搭到张局长的桡动脉上,开始结合脉象例行问诊,因为病人是模拟的,症状可以无中生有,脉象却是实打实没问题的,脉诊只是走个过场,重点还是在问诊,根据对方描述的症状……这分明跟陈老的病情一模一样。
秦艽虽然心内奇怪,但还是中规中矩地说:“您这是胸痹病。”
张局长很满意,“能跟我解释一下吗,大夫?”
“胸痹是中医病名,在西医上就是心脏病,以胸闷胸痛心悸呼吸困难等为主要症状的疾病,常因天气、情绪、饮食和劳累等因素诱发,根据描述,您这个情况是气滞血瘀,心脉不通,治法主要是活血化瘀,行气止痛,您看我说的对吗?”
张局长眯了眯眼,“那要是让你开个方子呢?”
秦艽一愣,前头那几组可没说要开方,只需要诊断出疾病和症候就行。
但张局长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不好问,接过他递来的信签纸,开始唰唰唰的写起来:炒枳实12g,薤白12g,桂枝10g……
三分钟后,张局长看着她写的方子,愣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喃喃:“张仲景的枳实薤白桂枝汤?”
这首方剂授课老师没教过,因为这是出现在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的经典方剂,而现在的授课以常见基本方为主,关键要学到这首方剂,哪怕是正规医学院校也得是大学三年级或者四年级!
“你自学的吗?”
秦艽点头,又摇头,“我师父老人家很是推崇经方,我入门第一课就是背诵《伤寒杂病论》。”
张局长掩饰住内心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惊,看来这小姑娘的经典功力也很深,而这正是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中医人即将丢失的本心——而这,才是她的方子能对陈老的多年心脏病起作用的原因。
接到省里电话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不是弄错了,基层是有一个叫秦艽的学员,但那连赤脚医生都算不上,上面居然跟他要人,他觉得难以置信。他只知道她理论基础好,入学考试十分优异,简直都优异过头了,一直以来是他重点观察对象。
只是没想到,她不仅理论强,临床更强。
所以,他才设计了今天这出,他想看看,这个秦艽是不是有真本事。那些方子,是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他看着方子,一连说了三声“好”,“你先回教室吧。”
她前脚刚走,后脚负责记录分数的刘干事就问:“张局,这学员您给打多少分?”
“90分。”
刘干事大惊,要知道这些模拟“病人”中就属张局最为严苛,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有胆子小的女学员直接就给吓哭了,打分的时候他更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仅考察学员的专业能力,还把他们对待“病人”的态度也当成一个重要得分点,刚才考了十几个考生,他最高分只给到60分,堪堪及格……秦艽居然能从他手里拿到90分!
这是啥概念啊,这秦艽可真了不起,能在局长心里挂上号,那以后去县医院工作还不妥妥的?那他可得早点打好关系,万一以后自家亲朋好友需要看病啥的,也能有人安排一下不是?
“实习分配名单我看一下。”
刘干事心说来了来了,看吧,局长肯定要把秦艽挑到县医院去。
考试后,按照综合成绩排名开始分派实习医院,这是上级文件指示,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候要是能分到县医院,好好表现,以后能留下来的概率也要更高,可……诶等等,张局怎么把秦艽的名字给划了?!
“张局这是……”他弱弱地问。
张局长淡淡的笑笑,“这次考试是全省范围内的,秦艽表现不错,在省内都能排到前十名,肯定不会留在县里。”
何止啊,据说她这次分配要配合她爱人的工作调动,这种时候他们小小一个卫生局也没有反对的权利。于私来说,这样优秀的中医工作者,应该去更好的平台。
就在秦艽耐心等待分配消息的时候,陈伯寒再一次走进了秦家的大门。
秦桂花脸色不太好看,这老头子又来蹭饭吗?他鼻子倒是灵,知道今天老三回来她们会做好吃的。
“你也不用给我摆脸色,我今儿来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你这大孙女,我准备带走。”
“带……带走?”
“我马上要调回省城去了,爱兰必须跟我走。”
秦桂花眼睛一瞪,双手叉腰,“凭啥?”
“凭我不会做饭,凭我工作忙,总得有个照顾的人。”凭你家爱兰需要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秦桂花更气,“呸,这不就是保姆吗,你倒想得美,吃我家住我家还想把我孙女拐去当保姆,你……”欺人太甚。
“我开工资。”
秦桂花的气势立马就瘪了,“开多少?”
“25。”
秦桂花祖孙三个一年到头只能分到六十块钱,爱兰一个月工资就二十五,还有这种好事儿?
秦艽也很意外,看向大姐,见她一点也不意外,估摸着是早就知道了。
她并不觉得给人当保姆丢人,八十年代进城打工能当保姆都很体面,反正都是凭自己劳动吃饭,又不偷不抢,再说了,能给陈老当保姆,这一般人还真想都不敢想。
至于什么男女有别,陈老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风光霁月,谁要往那方面想谁就是下三滥。
秦艽连忙将奶奶拉到一边,“奶,就让大姐去吧,有份工作可比在家种地强,再说了您看陈老师也不像普通人,以后说不定还是大姐的造化呢?”
她知道奶奶的心思,当年把她们姐妹三个换着赶去何老跟前送饭送水,可不就是为了有个好出路?
果然,秦桂花眼珠子一转,当即改了语气,对陈伯寒说:“你可不能骗咱们乡下人,咱们心眼子没你们多,但我秦桂花也不是吃素的。”
陈伯寒无语,跟这老太婆真是没啥好说的,“现在就去打介绍信,工作函已经发过来了,盖着红章还能骗你?”
其实,他想带走爱兰并不是临时起意,他无儿无女,村里人都怕被他连累,只有温柔善良的爱兰总是嘘寒问暖的关心他,就是做的饭菜也很合他胃口,这样的女孩子留在农村,过不了两年这老太婆肯定会给找婆家嫁出去,浑浑噩噩过一生,可跟着他去省城,他就不会逼她嫁人。
他一直觉着,女同志的归宿不是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