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围着萧景曜的所有蒙学班的学生都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想到自己与蛇共处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胆子小的都快哭了,“我不要看到蛇!”
他们只是想考个试而已,为什么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萧景曜也很无奈,现在考棚的条件就是这样,不像后世,高考的时候考场出现一条蛇试试?不被骂上热搜就怪了。现在嘛,也就是蒙学班的小孩们还能抱怨几句,等到再大几岁,已经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只能自己多做准备。
不过,看到有人已经快哭了,萧景曜也不想让他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当即笑了,“现在才二月份,哪儿来的蛇?我那个号舍,也就有点灰,没有你们说的蛇和老鼠。”
蜘蛛网也有,但这个就别告诉小豆丁们了,善意地隐瞒一下。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突然来了一句,“可是,府试是八月份,这个时候正好是蛇出来乱窜的时候吧?”
萧景曜:“……”
我谢谢你提醒啊。
不过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了特别快,很快他们就结束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转而乐滋滋地看着萧景曜,就像一只只胜利的小公鸡,表情骄傲极了,“科考班那些师兄总拿我们当小孩子看,时不时逗弄我们一下。嘿嘿,这一回,县案首出在我们蒙学班,看他们还得意不得意!”
咳……这一次科考班下场的人也不少,除了孙夫子费心为萧景曜调查的那四位师兄之外,还有七八个参加考试的。结果非常感人,十多个人参加县试,只有一个人上了榜。
真不是他们太菜鸡,实在是现在的录取率非常感人。和高考不同,现在的科举考试没有分数线,只有录取名额的限制。也就是说,不管有多少考生,总共录取的人就那么多,自然是优中选优。
考生多,录取名额少。这种模式,……世某几个高考大省的考生应该懂这种痛,都卷成麻花了。
所以落榜的学子,真不是他们学问不行,而是没卷赢别人。
这次县试,总共有三百多人下场考试,上榜的不过十五人。不到百分之五的通过率,委实让人听了就想叹气。
而这,还只是最低一级的县试。之后府试院试,以及乡试会试殿试,只会更卷。
这年头儿养个读书人可不容易,萧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余钱有铺面,家里人口也简单,供萧景曜念书丝毫没压力。
再加上萧景曜是个挂逼,学习进度一日千里,萧家在萧景曜念书这块,花费并不是特别高。
当然,这个并不高只是相较于萧家的生活水平而言。如果横向来看,单单萧景曜这次参加县试用的笔墨和砚,以及笔山笔洗那些用具,价值就已经超过了百两。
这个数目,放在寻常的人家,真的算是个天文数字。
县城里的百姓还好,有点家业,有的也有些手艺,全家人勒紧裤腰带苦哈哈供一个孩子念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靠天吃饭的农家子就没这么幸运了。就算用最差的文房用具,再怎么节省,一年的费用也不少。而这,还是花销最小的地方。现在的书籍价格可不便宜,买书,和同窗聚会,给先生的束脩,以及三节两寿和贺礼。
一年下来,没个十多二十两银子打不住。这还是最低生活标准来算的。
而农家靠天吃饭,面朝黄土背朝天,家里的每一个壮劳力都至关重要。多一个人干活,就多减轻一份负担。家里如果要供一个读书人,不仅少了个壮劳力,而且从开蒙起,每年就得多花不少银子。所以农家想出一个读书人,尤其困难。
不是农户们不知道念书的好处,而是他们实在供不起。
现在能念书走科考路线的农家学子,家里应当也有不少农田,勉勉强强算是村里的富农或者小地主。要么就是天赋特别高,族人一起凑银子供他念书。
这样的考生,背负着全村人的希望,每一场考试都对他们至关重要。每逢考试,他们的压力比谁都大。
萧景曜见有几位师兄失魂落魄意志消沉,也只能深深叹气。这年头儿,想读书,实在是太难了。
孙夫子也是经过艰难的求学科考路才得了秀才功名,看着顺风顺水的萧景曜,也难掩羡慕,“你这份天姿,天下读书人无人不羡慕。”
孙敏行也笑叹:“进学不到两年,就能拿下县案首。咳咳,这就是神童吗?”
萧景曜垂手而立,面无骄色。
孙夫子暗暗点头,孙敏行却再次笑道:“爹,蒙学班坐着个县案首,你那去科考班讲学,心中也觉得别扭吧?”
县案首还在念蒙学班,多有趣的事情啊!
孙夫子低头掩饰嘴边的笑意,轻咳了两声才说道:“科考班的学子,确实希望曜儿能换个班。”
虽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被萧景曜吊打,但现在萧景曜这个南川县最年轻的县案首声名远扬,所有人都知道县里有个小神童,下了考场就一举夺魁。然后别人一打听,小神童师从何人?哦,在孙夫子的私塾念蒙学班呢。什么,蒙学班?那科考班的学子不是更厉害?
科考班的学子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处境,只能向孙夫子提议,让萧景曜转去科考班。
你都下场参加考试了,还上什么蒙学班?赶紧来科考班!
孙敏行想到科考班那些面色纠结,仿佛吃了酸梅子,整张脸都皱起来的学子们就忍不住想笑,微妙地点亮了一丢丢乐子人的属性,特地当着孙夫子和萧景曜的面提起来,想看更大的热闹。
萧景曜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他把师兄们刺激得不轻。但萧景曜还是不太想去科考班,对着孙夫子说道:“府试在即,换个班还要费些时间同师兄们结交,不如就让我继续待在蒙学班。反正都是夫子教导,不碍事。”
孙夫子笑着暼了萧景曜一眼,心说你什么时候在意过浪费念书的时间?这点时间也不够你心疼的,找的借口还这么冠冕堂皇,真是个小滑头。
孙敏行噗嗤一笑,“若是曜儿一直在蒙学班待到明年考院试……哈哈哈,蒙学班出了个秀才?”
孙夫子也忍俊不禁,好在他老持承重,稳住了,给了孙敏行一个警告的眼神,点头应下萧景曜的要求,“就依你所言。”
蒙学班毕竟都是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又因为萧景曜快了他们很多步,他们心里也不会对萧景曜产生嫉妒的情绪。同样都是孩童,被家里庇护写,对未来还有无限憧憬,自然不会记恨萧景曜以幼童之身考中县案首,而是深深崇拜着萧景曜,憧憬着自己上榜的那一天。
科考班的成人们心思就复杂一些。孙夫子并非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当然知晓人心难测。于科考班的一些人而言,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考试的残酷,尝过落榜的痛苦,煎熬与绝望。对萧景曜的心思,怕是复杂得连他们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既如此,让萧景曜继续待在蒙学班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科考班的学子……你们的小师弟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县案首,你们还不给我赶紧头悬梁锥刺股?通通去背书写文章,别把心思浪费在别的地方!
萧景曜就这么留在了蒙学班。
最高兴的就是刘圭,知道萧景曜不会升去科考班,刘圭当即欢呼一声,小肉球像个炮弹一样滚到萧景曜身边,大声欢呼,“太好了,景曜弟弟,你还可以坐我旁边!”
萧景曜笑着反问他,“正好可以继续帮你应付夫子是不是?”
刘圭跳脚,“还是不是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