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宁帝故意打趣萧景曜,“翻过年后,你就十六岁了,正好成丁的年纪。去了户部,没有朕护着,大家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而让着你。想成为大人可不容易,面临的挑战多得很,怕了吧?”
萧景曜无奈,“陛下决定让臣出去历练,若是没有挑战,还算什么历练。至于害怕……”
萧景曜眉毛一扬,少年人锋锐的光芒尽现,“臣侍奉陛下从无错处,莫非他们比陛下还威严?”
正宁帝哈哈大笑。
户部郎中,从五品。和萧景曜现在的正六品相比,又升了一级。
自此,萧景曜两年升两级,完全打破大齐开国以来,进士进官场后,前两年的升官记录。
正宁帝想到这事儿也挺可乐,故意揶揄萧景曜,“你这是奔着打破记录来的吗?最年轻的状元,传奇的六元及第,到了官场,还在破记录。朕倒是十分好奇,你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说完,正宁帝又是一叹,“只可惜,朕估计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咳咳咳。”
萧景曜赶紧道:“陛下洪福齐天,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快到年关,京城一片喜气洋洋,百姓们都盼着过年,话里话外,都在感念陛下的恩德。”
正宁帝又咳了几声,眼中却露出欣慰之色,“百姓能安居乐业,朕便十分满足。”
萧景曜顺势将话题转移到了民间的过年习俗上面。说着说着,萧景曜就将自己给下人发了双倍月银的事儿给秃噜了出来。
正宁帝若有所思,笑着看了萧景曜一眼,“你倒是心善。”
萧景曜笑道:“不过是见他们这一年伺候得十分尽心,再给他们一点盼头而已。”
正宁帝不再多言,萧景曜也以为这茬过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朝,萧景曜就听到正宁帝宣布,“年关将至,百姓们都盼着一家团圆,热热闹闹过大年。诸位爱卿亦是一家和美,很是热闹。只是边关将士卫国戍边,无法回家与亲人团聚。他们为国尽了忠,却无法为父母尽孝。朕心叹之。念在他们对大齐一片忠心的份儿上,今年年底,便给边关将士多发一个月的粮饷。”
以顾将军为首的武将们眼睛瞬间就亮了,万万没想到正宁帝竟然在年关的时候还记挂着卫国戍边的将士们,个个感动得眼眶通红,纷纷出列,大喊:“陛下圣明!”
武将们本来就嗓门大,这会儿一起大喊万岁,简直喊出了立体环绕声的效果,整个太极殿都是他们慷锵有力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一点回声。
萧景曜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胡阁老的脸色,又是一笔意外支出,估计胡阁老的心里不太痛快。
果不其然,胡阁老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但看着绞尽脑汁说奉承话,为正宁帝歌功颂德的武将们,胡阁老也不过冷哼一声,并未开口阻止正宁帝这项决策。
正宁帝很满意现在的情形,又格外提醒了一句,“此事,《大齐日报》必然会刊印。”
所以某些不安分的家伙,你们想伸手之前,最好想清楚,这么大的事,你们瞒不瞒得住?
胡阁老冷哼一声,户部出的银子,谁敢伸手,通通剁了!
相比起用眼神威胁所有人的胡阁老,顾将军就直白多了,大咧咧一笑,对着正宁帝抱拳道:“陛下,若是有喝兵血的人,臣建议,将他们一家老小全都流放至边关,若有战事,将他们赶去最前方打头阵,能换一个敌军的人头都是赚。也让他们知晓,边关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卫国戍边的将士们,为了边关安宁,付出了多少心血。”
正宁帝抚掌大笑,“爱卿所言甚是,准奏!”
有人脸都绿了,愣是不敢在这个关头出列说上一句话。
不得不说,《大齐日报》真是一项反腐的大杀器。信息透明的情况下,官员们想从朝廷下拨的钱粮上动手,难度直线上升。
军队的粮饷,以前有人动,现在信息透明了,伸手的人也没了那个胆。
那可是军队啊,一个不好容易哗变的。他们只是想贪点钱,不想成为大齐的罪人。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各地歌功颂德的折子就跟雪花一般飞进了京城。
萧景曜现在还干着中书舍人的活,看了这些折子后,对各地官员们拍马屁的水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把毕生所学全都用在了拍马屁上面啊,瞧瞧人家这马屁拍的,引经据典,含蓄中又带着点奔放,都快把正宁帝吹成功盖三皇五帝的一代圣主了。
青州总督的折子最为奇葩,大几千字,全是废话。什么“臣今日馋嘴,用了些饴糖,奈何牙齿不中用,痛了半宿,写折子时,臣的右脸还高高肿起,以至于有人怀疑臣家中有河东狮,臣妻名声被臣拖累良多”,“陛下今日用了些什么?胃口可还好?”,通篇都在唠家常,完全不像是一个封疆大吏应有的文辞水准。
萧景曜看的眼角直抽搐。正宁帝却很高兴,认真将奏折看完,边看边笑,还对萧景曜说道:“乔昉的牙不好,却又嗜甜如命,经常忍不住去吃甜食,吃完后,第二天必定牙疼脸肿。老毛病了,一直改不了。”
萧景曜惊讶于正宁帝对乔昉的亲近,内心又有面小旗子在挥舞呐喊,学到了学到了。适当的废话文学可以增进君臣之间的感情。自己日后要是也被外放做官,给正宁帝的折子也这么写。
正宁帝似乎看出了萧景曜的想法,忍不住失笑,“你日后给朕这么写折子,朕一定会看,因为朕对你很是看重。若是一个朕不大熟悉的官员上一份这样的折子,那就是纯粹的废话。”
萧景曜受教,认真点头,“那臣争取比乔大人写得更详尽一点,务必让陛下知晓臣都干了些什么事。”
“去!你小子是想累死朕呢。”正宁帝笑骂了萧景曜一句,“也不必太过详尽,朕可不想知道你这一个月都吃了些什么。”
萧景曜一脸严肃地点头,“那是自然,一个月怎么够,必须得写一年。”
“咳咳咳……”正宁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好一阵儿才缓过来,没好气地拿着奏折拍了拍萧景曜的脑门儿,“又淘气!”
咳嗽完后,正宁帝又对萧景曜说道:“户部十三司,每个司都设有郎中。依胡阁老的性子,肯定是想把你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不过,朕倒是觉得,你自己可以试着独当一面,主领一司之事。”
萧景曜沉默片刻,说了一声,“郎中之上,还有员外郎,就算单独去一司,臣也不能主领一司之事。”
郎中从五品,员外郎正五品。萧景曜也想当一把手,奈何职位不允许,顶上还有个一把手在呢。
正宁帝理所当然道:“他要是没你干的好,等到考评之时,这位置不就是你的?”
萧景曜都震惊了,这算什么?皇帝手把手教你怎么升职?
萧景曜更是从正宁帝的话里抓到另外一个重点,“考评?陛下的意思是,下次官员考评,我这个升了两次官的,也跟着一起考评,干得好又升职?”
卧槽,这就是天子宠臣的待遇吗?本来两年破格升两次官就够炸裂了,没想到正宁帝还想继续这个状态,这么一算,萧景曜要是干得好,明年年底官员考评过后,指不定又能升一次官。
三年升官三次,走完了别人九年才能走完的路。
什么叫做飞速升职啊家人们。
萧景曜这个资本家都被正宁帝的阔气给惊呆了,忍不住给自己制造点升官障碍,“臣资历不够,升官太快,底子打得不够扎实,难免有点虚……”
正宁帝对萧景曜可有信心了,闻言立即道:“你的底子还不够吗?朕看你处事处处周到,性子十分沉稳。若是朝中只按年纪来排官位,那现如今阁老们都该是那几位快八十的老大人。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官场之中,能者上,庸者下,也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