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2/2)

会试殿试之时,大家还会把陆含章看作萧景曜的对手。而现在,陆含章?哪位?哦,萧大人那一届的探花啊,有什么资格同萧大人相提并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陆含章心高气傲,一开始在翰林院压了萧景曜一头,心里还得意呢。没想到后来就一路被萧景曜给吊打,现在萧景曜位列九卿,大权在握,深受正宁帝新任,福王待他也十分亲近,板上钉钉的两朝重臣。

陆含章呢?不过从五品小官。京中权贵多如狗,他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两相比较之下,陆含章会心态大崩,也不足为奇。但他心态崩了之后,跑去迫害女子,为女子的三寸金莲大唱赞歌,这事儿萧景曜就不得不管了。

因为已经有女子听了陆含章的诗词,开始裹脚了。

这还是顾希夷告诉萧景曜的,说近来京城以小脚为美,女子脚大,要遭人嘲笑,已经有许多人家偷偷给未出阁的姑娘裹脚,让她们穿偏小的鞋子,省得让脚再长大。

萧景曜听到这话都惊呆了,“她们都不觉得难受吗?”

顾希夷无奈,“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文人一支笔,接连赞誉之下,什么以胖为美以瘦为美,如今便该以小脚为美。京城这些夫人,谁不是心思玲珑之人?朝政大事她们或许不知内情,但后宅之事,尤其是牵扯到女子婚事的,她们一定比谁都敏锐。”

“若说她们不心疼女儿,那是假话。相反,正因为她们心疼女儿,想为女儿谋一桩好亲事,才不得不狠心下来,让女儿裹脚。”

萧景曜脸都是木的,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

顾希夷长长叹了口气,“现在这风气,若是女子生了双大脚,估计都不好说人家。都说嫁人如同女子第二次投胎,你说这些夫人们,能不狠下心来让她们的女儿吃点苦,缠足穿小鞋吗?”

嫁人后还能轻松点,地位稳固后再让自己轻省些。若是一开始就嫁了个不怎么样的人家,那真是这辈子都泡在了苦水里。

武将家的姑娘还好一点,武将们本来就不吃文人那百转千回的调调,有时候都是武将和武将之间互相结亲。除非是像顾明晟那样,想要让家里从武转文的,才会让儿子女儿都和文官家结亲。

文官家的姑娘就惨一些,已经开始裹脚,甚至给几岁的小女孩也裹上了,美其名曰长大后再想裹就来不及了,得从小控制。

萧景曜听完后更觉毛骨悚然,这种以爱为名,真切的为女儿好的方式,更让人觉得恐惧。

不管让女儿裹脚的父母爱不爱女儿,这种行为都是残害女子的身心健康。

说句尖酸刻薄的话,这么喜欢三寸金莲,有本事自己去缠一个啊,祸害女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将自己的脚削掉一半,每天都能欣赏“三寸金莲”,岂不美哉?

萧景曜也不和陆含章玩虚的,陆含章写诗赞美三寸金莲,萧景曜就写诗赞美如吴长缨这样英姿飒爽,坚强果敢的女性。

比影响力和地位,陆含章当然被萧景曜吊打。

萧景曜最近两年,重心全放在朝堂上,一桩又一桩的大事,基本上都有他的手笔。萧景曜也因此成为了《大齐日报》的常驻人口,百姓们现在还在津津乐道六元及第天才状元郎的事迹呢,尤其是去年会试殿试考完后,百姓们还有些遗憾,一甲前三同萧景曜那一届相比,那真是差得不是一点点。

只不过萧景曜一心断案,连卖科举资料,都让邓氏书局代劳,萧景曜只管收分红便是。

也正因为如此,萧景曜鲜少有诗词流出。或者说,诗词算是萧景曜的弱项。但萧景曜的笔杆子可不弱,直接将战场搬到了《大齐日报》上,决定走群众路线。

在《大齐日报》发表的文章中,萧景曜真心实意提到:“听闻如今兴起给女子裹脚之风。圣人曾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当父母的,如何能忍心看着儿女受苦?缠足一事,伤在女儿身,痛在父母心。为人父母者,又怎能忍心置儿女于不孝之地?”

“有人大肆吹捧三寸金莲,以至于现在裹脚之风盛行。你们若是真的觉得三寸金莲美,不如先把自己的脚给裹上,亲自体会一下,因为你们一句话,给无辜女子们添了多少痛苦。人生于天地之间,自自在在,天行有常,人亦在其中。如今你们将痛刑施展于女子身上,如此违背常理,几十年的圣贤书读到了何处?”

萧景曜还是收敛了一点,没有直白地指着陆含章的鼻子骂他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但这篇大白话,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更要命的是,正因为写的都是大白话,百姓们都听懂了,一时间纷纷对缠足之事唾弃不已。

“好好的姑娘家,缠什么足?还穿小鞋,大家长身体的时候,没穿过小鞋吗?鞋子不合脚,多受罪,还故意让姑娘家穿小鞋,这些大户人家在想些什么呢?我们家闺女可是我的心头肉,我才舍不得让她遭这份罪!”

“你没听先前的话吗?人家说那叫什么三寸金莲,好看!”

“那我还觉得姑娘家瘦点好看呢,也没让我姑娘饿得剩一把骨头啊!”

听到这话的一些读书人神情微妙,瞬间想到了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典故。

好细腰的楚王,那可是暴君昏君的代表啊。

谨慎的官员们不敢吭声了。

读书人中也分了两派,一派觉得这不过是文人偏好,雅事一桩,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另一派觉得此风不可长,就如同萧大人文章中说的那样,因一己私欲而让无辜的女子们苦痛加身,这完全不是君子所为。

有行动力强的御史,已经匆匆赶回家写奏折了,内心很是羞愧。她们身为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责,合该关注这些市井消息,揪出言行不端的官员。现在竟然让萧大人抢了先,这岂不是衬得他们这帮御史无用至极?

百姓们还在那儿对给女儿缠足的大户人家指指点点,顺便唾弃一句最先提倡缠足的人。

御史们已经埋头苦写弹劾奏折,矛头直指陆含章。

御史们喷人的威力,那是经受过整个朝堂的检验的。嘴皮子不够利索的御史,都不配在御史台多待。能留在御史台的御史,那都叫一个文辞犀利,字字如刀,不将被弹劾之人片成肉丝儿都是他们失职。

反正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有多少帽子能往被弹劾之人头上扣就扣多少帽子。死刑起步,上不封顶。一不留神就得将人满门都给送下去。

现在,御史们盯上了陆含章。

御史台的标杆人物,让正宁帝都头疼不已的许季陵亲自出马,气势凌人,将陆含章喷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质问他,“尔欲陷陛下于不义乎?”

陆含章满心脏话,十分想要口吐芬芳。他就是写诗夸了一下三寸金莲而已,女子自愿缠足,关他屁事?

陆含章真心觉得自己巨冤!

他喜欢三寸金莲也有错?有本事将那些缠足的女子都弹劾一遍啊!

陆含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场就和许季陵吵了起来。

其他官员有觉得许季陵过分的,但转念一想,先挑起这番战火的是萧景曜。

萧景曜这人,多多少少有点邪门在身上的。这几年朝堂大清洗,哪哪儿都有他的份,以至于现在官员们看到萧景曜有动静,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思忖着最近朝堂是不是又要发生大事。

属实是有些ptsd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