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师长知道他这时候应该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他应该立刻道歉,说他急糊涂了乱说话。他应该哭,还得是崩溃的大哭。他应该真情实感的继续向冷志国卖惨,祈求冷志国的怜悯。可夏师长实在太生气,太嫉妒了。
凭什么呀?凭什么一样上的战场,冷霄好好的,并且风光无限。他儿子就成了废人,成了罪人?凭什么?!
夏磊比冷霄差哪了?!
没有夏磊引爆雷区,帮冷霄趟平的道路,冷霄能穿过雷区立大功?冷霄不感谢夏磊帮他就算了,他怎么能害夏磊呢?
有没有违抗军令,就是冷霄一句话的事。命令是冷霄下的,他说一句夏磊去趟雷是他安排的,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冷霄为什么不能帮忙?夏磊已经废了。他就算得了军功,也只是能让他退伍的时候好看些,对冷霄没有丝毫的威胁,冷霄怎么就不能帮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夏磊和冷霄一起长大,把冷霄当成亲哥哥一样,冷霄怎么就不能护一护夏磊?他们不是好兄弟吗?
冷霄凭什么不管夏磊?!
想到夏磊因为冷霄的疏忽,被炸成废人。又因为冷霄的绝情,成了罪人。夏师长就恨不得一枪崩了冷霄,给他儿子报仇!
让他为了夏磊来找冷志国求情已经是极限,让他再对冷志国哭,让冷家人看他的笑话,夏师长就怎么都做不到!
即使夏磊是他唯一的儿子。为了夏磊,夏师长也做不到。夏师长毕竟是一师之长,他是傲气、有底线的。冷志国一个退役军人,不配他这个现役师长掉眼泪!
夏师长死撑着不低头的结果,就是冷志国更怒了。
本来夏磊挺惨,冷志国理解夏师长的心痛,没有不留情面的赶人。冷志国想等冷霄回来,问清楚夏磊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决定。
结果,冷志国的念旧情,却被夏师长理解成了好欺负。冷志国就板起了脸,不想再忍着夏家人了。
“老夏,请你慎言。冷霄怎么过的雷区,怎么抓的敌军首领,都是有战地记者随军记载的。你如果有疑问,可以去调查。在没有证据情况下,请你不要胡乱猜测。坏我家冷霄名声。我家冷霄是英雄,他不是你能怀疑的。收起你那点坏心思!”
冷志国直白的话,怼的夏师长哑口无言,面色更加不好看。然后冷志国还没完,既然决定撕破脸,冷志国就把话说个痛快。
他说:“老夏,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跟你直说吧,夏磊的事情,既然冷霄选择了上报,那军方想怎么处置,就都是军方的事情。冷霄无权干涉。冷霄帮不了夏磊。你真想救夏磊,你就去找他没违抗军令的证据。只要证明夏磊是奉命行事,那他就没事。”
“或者你觉得,战争的胜利,有夏磊的一份功劳。行!请你拿出夏磊立功的证据。你想让夏磊将功赎罪,首先夏磊得有功。啥都没有,只凭你是夏磊亲爹,你就说夏磊无辜,想救夏磊于难,那不是搞笑吗?”
“你自己什么都不干,就又是怀疑冷霄、又是怨恨冷霄、又想冷霄帮夏磊扛罪,就更搞笑。夏磊又不是冷霄的儿子,冷霄凭什么无条件溺爱他?”
“夏星云我告诉你,冷霄不欠夏磊的。他不但不欠,他还救了夏磊一条命。是你们都欠冷霄的!你少恩将仇报!冷霄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不会故意针对夏磊。你大可不必因为夏磊要受到处罚,就迁怒冷霄。你也别以为,我退了,我儿子就能任由你欺负!夏星云,老子还没死呢!你敢害冷霄试试?!”
“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走吧,以后都别来了。咱俩家的交情到此为止,你以后少特么来烦我,老子没空招待你!快走,老子现在看见你就烦,赶紧给老子滚蛋!”
骂完,冷志国不等夏师长再说话,也不管夏师长的脸色多么难看,就起身送客。
夏师长被冷志国这么下面子,也在冷家待不下去,只能脸色铁青的走了。
“走就走!离了你,我照样能救我儿子!退伍兵一个,你跟我厉害什么?!”
夏师长走后,叶霜扶住被夏师长气的头疼的冷志国,让他消消火。
“你呀,明知道你脑袋里有弹片,必须修身养性,不能动气,你还跟老夏一般见识干嘛?他嫉妒咱家冷霄,又怪我们不帮忙,心里有气,你就让他酸几句怎么了?这又不能少块肉。咱家冷霄的优秀,又不能让他给说没。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家夏磊都那样了,他正愁没地发火,你跟他吵什么吵?你看你,头又疼了吧?来,躺下,我给你扎几针。”
这回冷志国也不拒绝针灸了。他听话的躺在沙发上,乖乖的让叶霜扎针。
同时,他还不服气的跟叶霜嚷嚷道:“格老子的,他就是欺负老子这些年修身养性,不能发火。放十年前,他敢这么跟我放屁试试?老子弄死他!”
冷志国这个土匪话,听的叶霜满头黑线。她故意在某个消火的穴位上,重重的扎了两下,疼的冷志国直哎呦,她才心情很好的对冷志国说:“你也说是十年前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人家夏师长现在就是比你这个退下来的老头子强,你有啥可生气的?人走茶凉你不知道啊。”
“知道我就不能生气啦。老子脾气天生这样,我能怎么办?”冷志国回答的相当光棍。
叶霜看冷志国疼的浑身直冒冷汗,还在这里嘴硬,真是又心疼,又无语。
这人真是嘴硬,天塌下来,也有他的嘴顶着。叶霜知道劝不住他,只能尽力帮他按压穴位,减少痛苦。
叶霜的手法很专业,按着按着,冷志国的状态终于恢复了正常。头不疼了,冷志国就又打起精神,精神抖擞的等着冷霄回家。
冷霄这么荣耀的时刻,冷志国没法在部队亲眼见证,他就要等着冷霄回来,第一时间恭喜冷霄,表扬冷霄。
他家冷霄真给他长脸!有冷霄这么一个优秀的好儿子,冷志国死而无憾!
叶霜也想等冷霄回来。冷霄出去那么久,她也想冷霄了。只是她医院还有手术,没法和冷志国一样在家等冷霄回来。她就先去医院,然后吩咐在医院实习的小儿子,回家看着冷志国。
“冷峻,你爸刚又头疼了。你回家陪陪他。看着他点,如果他有哪里不舒服,你及时带他来医院,千万别让他硬挺。他刚刚跟你夏伯伯吵了一架,火气挺大的。他脑子里的弹片,好像又移位了。小峻你回家去看看,别让你爸晕家里。他那人,一天天就知道逞强。”
叶霜是真挺担心冷志国。十年前,冷志国因为一场战役,伤到了根本,不得不因伤退伍。他脑袋里的弹片,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这些年,叶霜一直想通过手术,把冷志国头里的碎弹片取出来,可现在的医疗技术,并不不能保证这样的手术没有风险。
冷志国头里弹片的位置极其特殊,稍微不慎,就可能手术失败,让冷志国直接死在手术台上。叶霜承受不起那样的风险,就一直采取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的好处是冷志国能活着,坏处就是冷志国时不时就会被弹片折磨。
喝酒,动怒,甚至冷志国平时走路,都可能使弹片移位,让冷志国苦不堪言。
冷志国知道家人,尤其叶霜特别担心他。不想吓到叶霜,他成天当活宝逗叶霜开心。偶尔头疼,只要不是不能忍,他也都不说。反正又不能治,与其让叶霜和他一起痛苦,他不如一个人忍忍。
冷志国不遵医嘱的前科太多,叶霜就不太信他没事。
冷峻也不信,一听冷志国又头疼,他二话不说的拿上他的医学书和他整理出来的病历本,赶紧颠颠的回家。
冷峻今年十七,比冷霄小六岁。他也出生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和冷霄一样,冷峻也是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只是相比于冷霄,他不喜欢打仗。从小冷峻就更喜欢陪在妈妈叶霜身边,等到十四、五岁,军区的同龄人都去参军,冷峻就按照心意进了军区医院,成了一名实习医生。
按理冷峻初中毕业,没上过大学,是不能直接当医生的。他应该先从护士干起,再考医师资格证。或者他应该先去医学院念书,等他毕业,他再回来当医生。但谁让冷峻聪明呢。从小跟在叶霜身边,叶霜的本事,他多少掌握了一些。
在这个医生极度稀缺的年代,学到叶霜三成功力的冷峻,在军区医院当一个负责打压的实习医生绰绰有余。
上个月,在医院实习期满三年的冷峻,正式拿到了行医资格证。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医生啦。负责看着冷志国同志,就正正好。
冷志国本人丝毫没有身为病号的自觉。见冷峻回来,他立刻臭着脸说:“你妈真会小题大做。医院里那么忙,把你派回来干嘛?我又没事。”
冷峻和冷霄一样,话都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