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燃,”周砚浔湿冷的唇紧贴在她颈侧,声音里带了细微的抖,好像他也在哽咽,“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教教我吧,怎么做才是对的?”
周围气息一清,接着是细碎的脚步,主?卧的房门在开启和重?新?合拢之间,有一段漫长的停顿,很长很长,好像他立在门边看着她,看了很久。
他大概有话要说,又觉得没?什么意义,最?后,只有很轻的一声——
门被关上。
他走了。
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湿透的头发变得半干,书燃才慢慢坐起来。
身体发软,脱力一般,喉咙和嘴唇都在刺痛,她拥着被子裹紧自?己?,无助又悲哀地想?,衣服都被扯坏了,她要怎么回家啊……
眼底再度蓄起泪水,书燃低下头,沉沉叹息。
有人在敲门,节奏不疾不徐,书燃不想?见任何人,没?理会。
又过了会儿,床头的座机响了,书燃浅浅呼了口?气,拿起听筒,“喂?”
对面是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先是礼貌性地跟书燃问好,接着又说:“您送去清洗烘干的衣服已经?处理妥当,服务生就在门口?,请您开一下门。”
书燃愣了下,她穿来的裙子明明还在地毯上扔着,走线崩裂,狼狈得不成样子。
披着酒店的睡袍起身开门,服务员不仅送来了衣服,还有一杯温水,以及一包感冒冲剂。书燃接过来,将袋子拆开,里面衣服的确是她的,大学时穿过,大概是落在了衡古,忘记带走。
周砚浔——
欺负人的是他,善后的是他。
他将她弄哭,又将她捧进?手心,对她说,别怕。
温柔
书燃身段没怎么变, 甚至比之前更瘦,五年前的衣服,此?刻穿着?, 竟然有些宽松。
感冒冲剂用温水融开,她双手捧着?杯子, 小?口咽下,暖意填补空虚的胃,干涩的眼睛也舒服了些。
喝完药,书燃起身准备离开,不经意间瞥了眼床边的置物柜,有什么东西放在那儿——
她慢慢走过去,看到那张纸条。
两个人又是淋雨又是落水, 折腾得?周身狼狈,这张小?纸条却?被?保护得?很好,一点儿都没?有沾湿, 干干净净地?放在这里,等待着?,有人将它带走?。
周砚浔,又是他。
总是他。
凡是她所珍惜的, 不论他有多生气,都会一并珍惜。连一张小?纸条,他都会帮她收好,不弄坏。
周砚浔看似凉薄,脾气不好,姿态嚣张, 实际上,他情绪稳定, 有着?最?细腻的感情,心软得?不像话,还?特别好哄。
今天发生的事,应该是他的极限了吧,怨恨再深,对书燃,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更深的伤害,他舍不得?给。
暴烈的冲突过后,书燃的大脑有些空白?,她将纸条拿在手上,垂眸看着?,也思索着?。
刚刚,他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很高兴,她能主动来找他。
还?说他害怕,怕她疼,怕她不舒服,怕她不喜欢,最?怕她不要他。
他介意严若臻,介意陈景驰,不是见不得?有人对她好,是害怕,怕自己留不住她。五年前他没?能将她留下来,这份恐惧延续至今,他以?为自己注定失去她。
这一晚看似动荡,却?仿佛豁开了一个口子,让书燃窥见了幽微的光。越是剑拔弩张的时刻,越能看到一个人的本心,他的原始本能。
周砚浔的说过的话,看似决绝凶戾,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深陷。他一直溺在那份感情里,无法自渡,才会惶然失措。书燃觉得?不安,束手无策,他也一样,甚至比她更忐忑。
进不得?也退不得?,他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将自己收拾整齐后,书燃从套房出来,她带走?了小?纸条,撕坏的裙子用袋子装着?,扔进垃圾桶。手机不知是进了水,还?是电量耗光,始终打不开,她走?到前台那儿,正要让工作人员帮忙叫车,对方先一步开口——
“女士,您好,有人为您预约了本店的叫车服务,司机已经在等您了。”
书燃并不意外,她卸了妆,皮肤细白?,轻声问:“帮我叫车的人是不是姓周?”
工作人员只是笑,不做声,书燃也没?再追问。
从酒店出来,外头夜色很深,还?在下雨,门童帮她撑着?伞,与此?同时,一辆迈巴赫缓缓驶来。
书燃看着?,叹了口气——
刚才她就?多余去问,哪家酒店会用s级的车送一个寻常客人。
车厢内有股浅淡的香味,挨得?极近时,书燃在周砚浔身上也闻到过这种味道,她靠着?椅背,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忽然说:“周砚浔日常出行用的就?是这辆车吗?”
司机顿了下,点头说:“是的。”
书燃在脑海中描摹着?他的样子,或皱眉或冷笑,黑黝黝的眸光,低声说:“他脾气变了好多,越来越坏。”
司机开车很稳妥,起落都缓速,闻言,轻笑了声,说:“分情况吧,对待不相干的人,周总一向是没?有情绪的。”
书燃抿了抿唇,心底有一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