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05(1/2)

郑泽睡得不踏实,潘承凯则习惯早起,作息相异的两人在差不多时间起床。他们无声吃完早餐。郑泽敌不过潘承凯的胡搅蛮缠,几经挣扎最终也只能同意对方与自己同行。

即便只真实相处了寥寥数小时,郑泽依旧能从潘承凯开朗的x格觉察他背後支持他的健全家庭,他羡慕这样的关系,却知道他穷极一生也不可能与郑筱馨以及郑正雄营造这样的温暖氛围。

「你g嘛要陪我?我自己去就行了!多一个人很麻烦耶!」

郑泽口是心非试图说服潘承凯留下,潘承凯x格乍看粗枝大叶却b想像中心思更加细腻,不论郑泽如何施压,仍不愿放郑泽一人前往疗养院。

郑泽将人偶塞进背包,节电模式让人偶一如si物,在得知玉nv头发早已被郑衍峰掉包後,郑泽对人偶的恐惧已烟消云散。

「说真的,大泽你当初怎麽没尝试拔掉人偶的电池呀、晶片之类的东西?这不是最快确认他是不是机器人的方法吗?」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怕拆坏呀!如果他真是机器人,我拆坏了,我还要不要回家?」郑泽没好气道。他想起自己原本打算找白和维释疑,不慎灾祸连连以至於没达成目的,更是y错yan差改变离家初衷。

潘承凯看着郑泽yu言又止,後来搔着脸颊,尴尬说出他的疑问。

「你别生气唷!只是大泽……你……要去找峰哥,甚至是cha手许氏画廊一事都让我觉得很不像你,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主动揽事情到自己身上的人。我不是指责你,说实在我也不肯定怎麽做才对。如果能过得舒服,偏偏叫人活得麻烦才有问题吧!」

郑泽没回话,他同意潘承凯的见解,他确实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x格。他对郑衍峰的思念不假,但也没深到会让自己愿意主动淌浑水!他知道自己会主动请缨,跟那些外人在乎的羁绊或者公平正义毫无关系,他会这麽做,纯粹只是为了自己。

「我只是想抢在别人前面做一个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如果这件事情能改变某些事情自然最好,我需要那种非我不可的事情!只有那样……我才能感觉我没有输给郑筱馨太多,或者是我对这个家是有用处的……」

他只有小小的鼓励便能继续前进,但那种鼓励不能是「即使没妈,你还是很有教养的乖孩子」、「帮爸爸的忙,真乖」,不能是那些他被迫去做而毫无个人意志的平凡琐事。

乐宁疗养院是乐宁医院的附属系统,仅站乐宁医院的东院区。乐宁医院建於郊区,附近没有捷运站,就连接驳车一天也只有三班。好在潘承凯会骑车也有车,当他们抵达时,齐可蕊早在医院大门等待许久。齐可蕊相当识相,她不再尝试与郑泽有过多交谈,只是指引了房间,遂站在门外权让郑泽与潘承凯双双进入房间。

郑泽做足心理准备,设想过郑衍峰各种凄惨现况,然而当他跨进房间那刻,未曾想过的光景十足冲击了他,让郑泽不自觉掉下眼泪。

大吵大闹必须靠束带安置、任由唾ye滑过嘴角歪嘴微笑、不断咆哮无法解析的诡异字句……郑泽尽可能让自己的想像变得真实,他认为自己没问题!他并非没有面对jg神失常者的经验,一定没问题!

郑衍峰并不属於他想像的任何一种模样。

他久未碰面的堂哥只是安静坐在床上,没有发出丝毫让人恐惧的诡异语汇,也没有任何潜伏暴力的怪异行径,郑衍峰只是b人偶更像人偶的坐在床上。他的膝盖服贴床铺,双肩微垂,双目没有任何光采,晦暗的一如无法映照任何事物。

郑衍峰过於安静,平静到彷佛消融在这座空间,这种无声无息b起失常更接近绝望。

「峰哥,是我,是泽泽……」

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生喊自己「泽泽」,着实让郑泽感到不自在,但他希望用昔日郑衍峰称呼自己的方式获得对方回应。

郑衍峰连头都没转,依旧直视前方墙壁。

郑泽一步一步接近床榻,他以极缓慢的速度接近郑衍峰,试图降低对方戒心。郑衍峰对郑泽的t贴无动於衷,依旧毫无反应。

当郑泽与郑衍峰的距离只剩不到一只手臂时,郑衍峰突然转头。他y暗的眼瞳没有与郑泽的视线相交,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郑泽的背包上。

郑泽从没想过自己可以亲眼目睹从极静至喧嚣的刹那。郑衍峰本对周遭人事物视若无睹,即便郑泽殷切呼喊着他的名字,依旧维持一种「si物」感。然而当郑泽逐渐靠近他,郑衍峰的状态登时大变!他的五官扭曲,浑身颤抖,双手环x将自己进可能往角落塞!他的行为无不彰显着他并不想要郑泽接近自己。

「峰哥!你怎麽了?是我,我是泽泽呀!我不会伤害你的!」

郑泽慌张至极,他尽可能让自己b前一秒更加温顺、无侵略x,尽己所能让郑衍峰信任自己。

他的努力没有获得谅解,陷入癫狂的封闭世界的郑衍峰以无b嘶哑的声音不断咆哮,郑衍峰没有亮光的双眼让郑泽产生既视感。

郑泽从郑衍峰的眼眸看到郑正雄与郑筱馨,那种不顾旁人的疯狂火光如今在郑衍峰si寂的眼瞳同样显现。

明明不一样,为何无b相似?郑泽放弃挣扎,停下动作,哑然看着颤抖的郑衍峰。

「你……要不要试着坐在旁边,不要直接接近他?」

潘承凯搬了张椅子,顺势将郑泽背在身上的背包卸下。郑泽不觉得这招管用,但依然从善如流遵照潘承凯的建议。

他以一个自认为合宜的距离坐在病床旁,潘承凯拎着郑泽背包跑去角落。郑衍峰渐渐停止颤抖,极动缓缓回归极静,他又恢复成最初那种毫无生气的人偶感。

太扯了!这也有用?是瞎猫碰上si耗子吗!郑泽心里发楞。

「你可以用讲睡前故事的方式跟他说话!」抱着背包坐在另一头的潘承凯起哄喊道。

「那个……峰哥。」眼下别无他法,郑泽只好遵循建议,「那个……从前从前有一天……喔!这太蠢了!峰哥,你离开郑家神坛……快十年了吧?这十年你到底发生什麽?」

「大泽,你这种问法,他没办法回啦!你要更浅显易懂知不知道!」

「郑家神坛……」

郑衍峰一如郑筱馨的人偶,所有行为举止都靠关键字汇溅起连锁反应。「郑家神坛」四个字触发郑衍峰的敏感神经,搜寻引擎不间断另开视窗,迅即占据所有记忆t,程式无不因应关键字汇展开反应。

如果说方才郑泽见证极静转为极动的刹那,现在他则目睹人偶回归ren的奇蹟时刻。

「呜呜……那里好可怕……不该是这样……父亲不是父亲……神不……一切都……」

眼泪纵横郑衍峰的脸,他的声音哑得令人头皮发麻。乾涸的喉咙、久未组织语言的大脑,无不使郑衍峰无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想法。

「峰哥!你慢慢说,说慢一点!」

「那里有si人!这里有!那里也有!好强的力量!好恐怖!好恐怖!」

郑衍峰拔高声音,情绪饱满的音se拉至音量最大值,在安静医院成为观光景点。医謢人员四面八方涌入房间,驱赶引发sao动的郑泽与潘承凯。

「你们先出去!你们让郑先生太激动了!」

「可、可是我还没……」

「请你们先离开!」

郑泽与h思凯理所当然被赶出房间,当他们再次与医謢人员碰面,一切已尘埃落定,魔法消失,皮诺丘从人类恢复ren偶沉沉睡去。郑泽对此莫可奈何,被迫放弃从郑衍峰身上深究的机会。

他与潘承凯离开建筑主t走向公园,齐可蕊与他们保持合适距离,一如方才郑泽深怕刺激郑衍峰,齐可蕊同样惧怕过於接近将刺激郑泽,始终不敢逾矩。

潘承凯戳了戳郑泽的腰,以眼神示意看看後方齐可蕊。

最初,郑泽对齐可蕊的欺瞒除了愤怒再无其他,他认为自己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原谅对方。然而当他亲自面对郑衍峰的状况,郑泽赫然明白齐可蕊的难言之隐。他当然有属於青少年的蛮横与冲动,但郑泽从来不是也不能是骄纵的孩子,见到郑衍峰後也逐渐理解齐可蕊的选择。

「齐姊姊,我们交换一下彼此知道的事情吧?」

齐可蕊、齐姊姊,同样都是三个字,却以最直接而毋需解释的方法表达郑泽的原谅。

她鼻头一红:「我在清理阿峰房间时,除了发现我的头发外,还看到很多经书、符咒之类,我猜阿峰可能认为自己……被煞到?」

「齐姊姊,我……我认为峰哥房间的不是你的头发。」

郑泽将郑家与玉nv的渊源为引,阐述自己被意外卷入的召灵与软t程式间的对决。他们身处无人公园,郑泽将人偶自背包取出,让他倚靠树g而坐。

「原来……这具人偶可能跟许氏画廊过世的许芯有关?」

「我认为初步可以排出这种可能。虽然我觉得玉nv救了郑家这种事纯粹杜撰,但我老爸毫无神通是不争事实,召灵若要成功,必然得建立在玉nv头发之上!现在我们确定峰哥早就将头发掉包,那麽仪式从根本就不成立,人偶当然也就跟许家无关。」

「泽泽,你没想过拿掉人偶的电池或者晶片吗?如果拿掉了,人偶因此不动,那人偶会动理所当然是因为程式,反之……」

「齐姊姊,你是。许岳群额头淌血,潘承凯肩膀挫伤,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捱着彼此低声闷哼。

「我觉得我的肩膀脱臼了,我要请长假,请到我的骨头长回来为止。」潘承凯哭丧着脸。

「谢谢……我如果真摔下来,不si也要去了半条命。」

「你们都还好吧?」

郑泽赶上前,潘承凯与许岳群的状况不能说「还好」,但至少健在。郑泽细细检视了残破的瑶池金母画像,不仅毫无修复可能,外观更是看不出原始模样。

「现在呢?现在怎麽办呢?这画变成这样,你爸绝对不会放过你。」郑泽喃喃。

「我就说画廊闹贼,还是藉口同行找人破坏就好了,他能拿我怎样?也一把火把我烧了吗?他舍得许家绝後?」许岳群的眼神飘忽。

「拜托!调阅监视器就会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郑筱馨那人偶既然能追踪gps,应该也能消除监视器纪录?让他把纪录消除不就没有证据了?」许岳群指着被郑泽晾在一旁的人偶。

「是在说我吗?」人偶转头,「我可以办到。」

「这不就得了?没有监视画面,我咬si不认,我爸能拿我怎样?真想拿我开刀,我就摊牌,告诉他我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郑泽听出许岳群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乾妈真相?也不打算跟许群卓对峙?你打算采敌不动我不动策略?只要没人向前一步,就继续原地踏步?」

「对。」许岳群乾脆承认,「撕开真相对我有什麽好处?完全没有,那我又何必吐实呢?」

「可是不说出真相,对乾妈还有许芯公平吗?」

「那麽说出来对我就公平吗?」许岳群怒吼。

他的瞬间情绪高涨让本就受伤的额头泌出更多鲜血,血ye自额头顺着鼻梁、脸颊划过,将许岳群的脸一分为二。额际的伤口凝聚最多鲜血,虽然是红但更近似黑,血w隐隐生辉。

郑泽在许岳群脸上又看到那神秘的红,毁去的瑶池金母肖像彷佛以血脉相连的方式再次现世。

「你要我告诉我妈什麽?告诉她是爸放火烧画廊?告诉她许芯明明在画廊你却满脑子只想着那些画?你也看到我妈对许芯的态度,她若是知道是爸害si了许芯,她绝对会崩溃!假使我妈没崩溃、理智还在,或许她会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上法院!这场丑闻必定闹得人尽皆知,我爸多半会被判刑,我妈也跟他恩断义绝!我从拥有一对游走上流社会但对我不闻不问的爸妈转为拥有一个入狱的爸以及一个jg神受创的妈?他们对我的ai将只减不增,我往後的人生唯一选择只剩独自照顾我妈。你凭良心说,这样的未来有b现在好吗?」

许岳群的语速超越平常,他连珠pa0讲述揭发真相可能面对的未来,无所保留对郑泽倾诉。郑泽感激他的坦白,心里仍不免觉得许岳群有些自私。许芯的过世梗在许陈明甄心中十数年,如果不告诉她真相,郑泽深信许陈明甄至si都无法放下。

郑家神坛主要以开坛济事赚取家用,郑泽知道纵使郑正雄没有任何神通、纯靠一张嘴开释解惑!然而,面对迷惘信众,郑正雄在求得钱财前,更以是否能开导对方、解决心魔为最高服务宗旨,这也是郑泽即便知道父亲只是胡诌仍愿意偕同工作的原因。

他看过太多被心魔缠身以至於运途不顺、身心灵受创的人,也看过太多因未解开矛盾脸上突然绽放光芒的人。郑泽不想淌混水,可是他坚信乾妈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告知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你来郑家神坛时,有观察过其他信众吗?我想没有吧!所以你当然没看过那些解开迷惘的人眼神闪烁的光芒有多麽耀眼!乾妈怀孕时,我还没出生,你年纪也小,我对失去许芯前的乾妈没有印象,但我相信那时候的乾妈一定b现在快乐。你真的忍心让乾妈继续被过去纠缠、根深柢固认为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许芯离世吗?」

郑泽尝试理x与感x双管齐下,如果这招不管用,他只能走最後一条──「知情不报是犯法」,让许岳群知道若不告知许陈明甄真相无疑是包庇犯罪。

「这不是我忍心不忍心的问题,你不用对我情绪勒索。现在离事情发生已过去十数年,这时候跟我妈道出真相,她确实会跟我爸闹得两败俱伤,但b起恨我爸,她会更恨自己。你说那些解开迷惘的人眼神闪烁的光芒非常耀眼,可是你真的认为在知悉自己被枕边人欺瞒了大半辈子,我妈的眼神能像你说的闪烁耀眼光芒吗?」

许岳群的反问堵得郑泽哑口无言。他说的没错,郑泽一心一意想让许陈明甄知道许群卓的真面目,却过於主观,没想过对於许陈明甄而言究竟是被继续欺骗更好,还是知悉枕边人是可恨骗子而且欺瞒自己那麽多年更好。

真相是把双面刃,一面cha在许群卓臂膀,一面cha在许陈明甄心口,无论拔出哪把刀,伤口只有淌血而非癒合,没有皆大欢喜的双赢结局。

现实好残酷呐!

尽管没有前例可循,过往逃脱制裁、嘲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假象的案件亦是层出不穷,郑泽却一直有gu盲目相信,相信正义可以伸张,真相可以水落石出!毕竟他掌握了人证与物证,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种答案,他又怎麽能不深信结果只可能是为许芯与许陈明甄讨回公道、罪魁祸首的许群卓承担起所有责任呢?

现实永远与理想不同,他想像的美好光景只能是空想。郑泽感到无能为力,他一直想让事情好转,不论是让许陈明甄放下许芯专心自己的人生,又或者是改善自己与郑正雄、郑筱馨的关系,他没有一样办到。

「我是打篮球又不是踢足球,我肩膀这样,我怎麽b赛……」潘承凯的表情宛如面对世界末日。

「我等等拨个电话找救护车来好了……我们两个都需要去急诊室。」

许岳群一把抹去额头血w,他脱离了许氏画廊瑶池金母的形象。

「大泽,你也别想太多!人是要为活人努力,不是想着为si人拼命。」

「不只是为了si人呀……你们真的能放任恶人逍遥法外?」

「我有这麽善良吗?」许岳群嗤笑,「我虽然不能让我妈知道真相,但让我爸清楚我已经知道他过去g了什麽,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不用你说我也会这麽做。」

许岳群环视一片狼藉的许氏画廊,目光最後停留在那张不具昔日光辉的破烂画布,他漾起的笑容扩大。

「我何必跟他说画廊遭到小偷?我就直接说我看不爽这幅画所以亲手毁了它!我爸如果追问,我就说这幅画的颜料成分有问题,对我们的健康不好。」

许岳群准备的台词犀利却又暧昧,jg准切入正题痛击当事人,却又不会让不知情者意外察觉真相。

「以许群卓纵横商场多年的手腕与社交能力,应该不至於听不懂你的暗示。只是这样就够了吗?这样根本没惩罚到他!」

「你觉得一旦我爸知道自己的过去恶行已然被儿子知道,他会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许岳群挑眉反问,「你不懂他,你晓得对我爸来说最重要的是什麽吗?是钱、是名誉!他视财如命,又把许氏画廊当作自己唯一宝贝,但他可以捧着这个宝贝多久?他不可能x怀大ai将积蓄捐出去,他未来势必要将许氏画廊交bang给我!被许家唯一的继承人知道自己曾g下如此伤天害理的破事,像他那种巴不得自己形象完美如神的人未来日子还会好过吗?我爸确实没受到实质惩罚,可是在往後的日子,他再也无法获得心灵平静,他会一辈子活在混乱之中!」

郑泽无话可说,他觉得远远不够又如何?不管是许陈明甄或者许岳群,没有人真正有资格去像许群卓实行制裁,许家唯一有权利讨要公道的只有si去的许芯。

「话说,许群卓让欧yan老师画了瑶池金母画像,也画了另一张nv仙图……你知道欧yan老师还有没有绘制其他类似的作品?」

或许瑶池金母画像真的以莫名原因为许氏画廊带来滚滚钱财,不论画作的力量因何而起,本质上的不祥与罪恶无庸置疑,郑泽深怕这样罪恶满溢的画作不只两幅!

「欧yan老师後来受洗了,再也不接宗教画。我认为他应该完全不知道颜料来历,只是那时候年轻又穷,我爸给什麽工作他就做什麽工作。最近我爸让我接触了许氏画廊部份业务,我看过库存,没印象老师还画过类似画作!老师现在也只接风景画了,应该不至於造成问题。」

许岳群的保证让郑泽心中的忧虑稍稍降低,之於许家,他似乎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我跟他等等要去急诊。」许岳群指了指潘承凯,「我对我爸能做的以及想做的都说完了!你呢?没意外应该就是你爸让我爸疯成这样,你又打算怎麽处理你爸呢?」

许岳群的话听来挖苦,郑泽却从对方眼神中察觉不到一丝嘲讽,他看到的只有满满绝望与不甘。他恍悟许岳群的「不追究」,或许不是他畏惧改变,更不是娇生惯养不能接受富足生活有所变动,他的不追究,仅只是因为名叫许岳群的沙漏内容物已少得可怜,他若不抓紧残余碎屑,留给他的只能是一具人形空壳。许岳群的询问,毫无讽刺,而是一种寄托,一种「我办不到,希望你能办到」的可悲祈求。

他拥有的有b许岳群多吗?没有吧!他有b许岳群聪明、更有能力吗?不!那麽许岳群办不到的事情,自己又何德何能做到?若是幸运降临、神佛庇佑,他好运做到了,他又有把握一切都能迎向美好结局吗?

郑泽不知道。

郑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他觉得自己宛如返雏,ren皮囊逐渐内缩,他回归刚脱离子g0ng降生世界的婴儿。什麽都不会,只能高举小小拳头,呜哇呜哇恳求旁人给予指令。

「处理我爸……我能怎麽处理?这种连你都办不到的大事,你又怎麽会觉得我可以?」

就算只是镀金,许群岳好歹也算含着金汤匙出生,名牌私立高中、中字辈大学,研究所念的还是世界百大!相b许岳群,郑泽觉得自己简直一事无成!

「如果没法做大事,把小事做好也能成大事……」潘承凯轻声道。

「不要跟我说又是你教练说的。」

「是我阿公说的啦!他做的小事就是好好吃饭,所以他不只活到一百零二岁,还开了两间热炒店。」

「……很励志的案例。但我现在……很茫然,我觉得不管大事小事,我什麽事都做不好!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我能做的小事是什麽。b问我爸当年到底做了什麽吗?这是小事吗?我不觉得我做得到!我不觉得我一个人就能让我爸开诚布公讲出真相。」

「一个人不行,那两个人呢?」许岳群仰躺在地,眯起双眼直盯天花板。

「你要跟我去?你赶快去医院吧!」

「不是我,有更该跟你一起去的人。」许岳群转头,他的视线低,郑泽视线高,一人抬头、一人垂首,如果在一小时前这样的视线落差铁定会让两人打起来!「凭什麽你躺着跟我说话」、「你又有几两重敢小瞧我」!若是从前的他们,对话只可能如此发展。然而一小时後的现在,他们心中想的只有如何配合对方。

「还有谁?」

「郑筱馨呀!我有自信b起你,我更了解她!她讨厌你,这点绝对没话说,但具t而言讨厌你到什麽程度?我不觉得她讨厌你到巴不得你去si。」

「不,你不够了解她,郑筱馨还真的曾经叫我去si。」郑泽耸肩。

「你难道不曾喊过饿si了、累si了、烦si了?那你si了没?郑筱馨嘴巴很毒,但心也很软。她小时候是真的很恨你,可是人都这把年纪了,她早就知道郑阿姨的si不是你的错,只是那麽多年过去,她早找不到合适理由与时机拉下脸跟你示好,只能继续跟你交相恶。」

「听起来我就是被人打巴掌还要主动说我不在意,我们握手言和?为什麽都是我要把苦水往肚里吞?」

「你也可以吐出来呀!」潘承凯突然以极大音量cha入话题。

「你就大方把对你姊的不满全对她说出来呀!你们是家人,现在还有能力对彼此说话,那个si去的许芯,什麽都不能说了。」

许芯两个字让三个大男生瞬即缄默。

「许岳群,你真的不想替许芯申冤吗?」

「不想。」许岳群坚定道,「我不喜欢她,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我们不算很亲的兄妹,但我不曾苛待过她!她si的时候不过三、四岁,我的人生没有她的日子b起曾跟她相处的日子多上太多,我甚至没法很清晰想起她的样子,说真的……我对她早就没有多余的感情了。」

许岳群阖上双眼,不敢面对郑泽或者潘承凯的视线。

「我只想顾好我妈跟我自己。」

面对许岳群的坚持与决绝,郑泽知道自己没立场也没能力改变,他放弃挣扎!郑泽灰心地捞起人偶,一如往常打算将之塞进背包,就在这习以为常的动作中,他嗅到一丝不对劲。

最初只是稍有疑虑,当所有可能x串联,从点连接成线,再从线交织成网,疑虑不再甘於仅只猜测,名为必然的冠冕加身,疑虑获得肯定,问号成为句点。

「潘承凯……你还记得当初峰哥……不愿意让我靠近,对吧?」

「嗯!那时候真的挺吓人的!我其实也很怕,怕得想跑!但我忍住了!」

「你帮我把背包拿下来後,峰哥就不在抗拒我靠近了……峰哥会不会……不是觉得我可能会伤害他,而是害怕我背包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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