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出了医院,郑仪婷紧紧攒着包,马不停蹄地赶往耀瑛大楼。

烈日当空,酷暑难捱,市区交通水泄不通,令她份外焦躁不安。

「大哥,可以快点吗?已经塞十分钟了!」

「小姐,荣华街本来就塞,我放你在这路口下吧。」

虽心生不悦,但只要想到未来的日子,眼下什麽也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见到谢今安。

柜台对她的脸已不陌生,一路上畅行无阻,电梯越攀越高,她俯视外头,t市最繁华的地区尽收眼底,豪宅香车,如玩具般不足为贵。

抵达顶楼,秘书示意她稍等,她坐在外头,心已飘飘然,飞向门後的人,想他此时正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桌,听电话那头的汇报,也许另一手夹着烟,用拇指摩挲烟头——那是他陷入沉思时的习惯——而他对报告内容不甚满意,皱眉打断那人的唠叨,毫不留情挂断电话。

她的视线随着秘书移动,待门内传来低沉的男音,门户打开,她攒紧包,还未看清主桌的男人,步履早已虚浮,整个人如痴如醉。

她想得没错,他果真在ch0u烟,她觑了眼桌上的烟灰缸,满目狼藉,只觉心里一阵绞痛,这痛如此真切,她确信自己深ai他,而他对自己也定是非b寻常,否则,怎会让她跟了这麽久?即使那不是ai,也无伤大雅,她有的是机会。

而今,机会如天掉馅饼般,降在她眼前,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她掐着嗓,媚眼如丝:「今安??」

那人却是没看她,起手如刀般翻阅手边的资料。日光从侧边打来,英俊成熟的男人专注起来,举手投足皆是致命的x1引力,她的呼x1一窒,想再一窥那张脸沾满情慾。

她满脸通红,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很忙,你来做什麽?」

他的声音如寒风刺骨,惊得她手忙脚乱,ch0u出包里的照片。

虽布满皱摺,却仍看得清上面的灰白小点。她欢喜地将超音波照放在那沓资料上,难掩兴奋之情:「今安,看!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不紧不慢地後仰,慵懒靠上椅背,他ch0u了一口烟,嘴角的笑若有似无:「你确定是我的?」

她心慌意乱:「今安,你怎麽这麽?我只有你一个男人,这当然是你的。」

他毫无反应。

「今安??宝宝已经有心跳了哦,下次产检我们一起去吧,就在下个月初,还是你想这几天有空——」

「仪婷,」他无情地浇熄她的热忱。「你忘了我们的关系吗?」

郑仪婷僵着笑,敢怒不敢言,美yan的脸变得俗不可耐。

谢今安垂眸,状似无意地转动着手上的婚戒,再次开口时,声音多了些温度:「我很ai我老婆。」他顿了一下,让那句话少了分底气。

「可是她??她让你这麽痛苦!今安!我才能让你喘口气啊!」

他笑了,轻轻一声,落在郑仪婷心尖上,心痒难耐,可他望过来的眼神,即使处在背光,也足以令她明白自己赌输了。

「别想多了,仪婷,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ai。」

谢今安r0un1e着鼻梁,再到酸胀的眼,继而抚上太yanx,指尖传来似脉搏的跳动,他吁了口气,另一手0索着菸盒,一晃,意料之外的重量。

盒空了。

他轻叹,那声音钻向角落四处,转瞬无影踪,耳根清静,心却落了空。

半圈t市被落地窗收入囊下,此时夜深如墨,万家灯火通明,却照不亮高处。

21:40。早过了回家的时间,回家、回家,也只敢想着,却没胆量行动。

他查看私人手机,十多封简讯,都来自郑仪婷,x口闷得更厉害,看都不想看。

郑仪婷??初见时她温顺如白兔,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连哭泣也克制隐忍,她是商战中无辜的受害者,倒楣被他扯进来。

去年底,轰动业界的聊天机器人掀起全球热cha0,彷佛看见科技主宰的未来,各大龙头群雄奋起,yu抢占先机。

那时,他看中一间刚起步的小公司,正与负责人接洽,商谈收购一事,他有优秀的顾问团队与谈判专家,多是这一路与他并肩而行的老员工,合同拟定、资金也早备足,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不想风声走漏,腾达的老总y是临门掺一脚。

本来以耀瑛的背景,这件事只会是茶余饭後的碎谈,可他实在小瞧那老男人的卑劣手段。

「我看西伊欧有些难受??啊呀,喝醉了吧?还愣着g嘛?快带西伊欧去休息!」ceo_

烈酒下肚,清醒的理智只顾眼前的利益与口中得t的应对,待他察觉时,药效已在血ye翻滚。

他那阵子烦心得很,不对,是自从耀瑛向海外扩展後,他便始终心乱如麻。一直以来,他都不刻意排解压力,因其使他越战越勇,那时候,他只要回家看见何瑛的笑容,所有负面情绪便也随那一颦一笑danyan,直至消散如烟。

那时候,家是他的避风港;回家,是他繁忙公事中,唯一期盼的事。

可事情已脱轨很久了,久到他已不记得,上次见到何瑛笑是什麽时候。

他的何瑛,见到他会笑得像个傻姑娘,他的心愿她从不反对,他的理想她双手支持,无论他去哪里,返程时她总会笑着朝他挥手。

不笑的何瑛,令他陌生而旁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偶有绊脚却从未失足,可他却对那样的何瑛束手无策,有时见到她的模样,他很怀疑,这还是何瑛吗?

她的眉眼不再柔情,头发零乱,嘴唇乾裂,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的眼神——目眦尽裂,他想到这四个字——叫人情何以堪。

她坐在玻璃渣块,由下往上,直直盯着他。

他说:「何瑛,我不是你的仇人。」

她终於能冷静对谈,却是风雨前的宁静:「你是不是得意极了啊,事业一帆风顺,在外面花天酒地,爽了再回家。」

他默默收拾着地上。

「怎麽样,那名模的滋味?花了不少钱吧?哦,我忘了,你钱多,想玩几个玩几个。」

他捡起满地报纸,专心包着碎玻璃。

她抓住他衣领,终是失控。「说话啊!你怎麽不花钱买新闻呢?」

他吼回去,眼底尽是失望:「何瑛!你到底怎麽了?我赚钱,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别ga0笑了,你从来没问过我!」她开始嘤嘤啜泣:「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这个混蛋,我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你??」

他逃了。她让他喘不过气。

怀疑的种子仿若错综的藤蔓,禁锢她的心,无论他说什麽、怎麽做,她依旧自顾自地疑神疑鬼。锒铛入狱的罪犯好歹有个狱前审判,他甚至没资格辩解,就被她羁押入狱。明明是她变得无理取闹,怎麽反过来怪罪他?

现实哪里有仁慈,昔日恩ai的夫妻,也能如隔血海深仇般互相伤害,更别说那些势利眼的j商。

怒气如滔天骇浪翻涌,慾望不受控地高涨,被陌生nv子一口hanzhu,他无意识sheny1n,随後找回最後一丝理智,将人猛推在地,胡乱拉起k子,用外套遮掩,大步流星地走出门。

就在那时,他看见蹲在大爷身旁的郑仪婷,那爷已醉得不省人事。

她抬头,妆浓得似鬼。

「你的客人?」她点头。

「要跟我走吗?」又点头。

「开门。」他命令,随後火急火燎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扯进房内,将她甩shang,掐着她的腿,发泄慾望。

进去之前,他恶劣地想,若是不做,都对不起何瑛给他扣那麽多年的屎盆子。

何瑛、何瑛,现在你的箭矢有了标靶,我真的对不起你了,你的丧心病狂都合情合理,那麽是我错了,就像从前一样,再对我笑吧,我很需要你。

铃声大响,谢今安看了眼来电显示。

「说。」

「??臭小子,有点臭钱就跩翻天啦。」

「说重点。」

「来接风,阿霆回来了。」

「不去。」

「我跟你讲吧,他要结婚了,他问了你的情况,然後他超他妈火大。」

「关我什麽事?」

「好好好,你大老板,不关你p事,我跟你讲,何瑛也来了,老友相聚,哭得很伤心呢,哦对,她还关你p事吗?友情提醒啊,你最好不要来,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

何父问起何瑛早恋一事,郭孝霆本就失能的脑袋瞬间当机,在原地愣了半晌。

何瑛像个呆头鹅,对他挤眉弄眼。

「叔叔,我不知道啊。」苍天作证,他真的不知道。

何父还做怀疑状,郭孝霆则因过於震惊,久久无法回神,那模样让何父无从问起,摆摆手将两人赶了出去。

何瑛nv孩家家地挽住他,他像是泄气的气球,毫无人x地被拖着走。

「阿霆!」

她兴奋地尖叫,终使他找回灵魂。

「何、妮、妮。」他咬牙切齿:「n1taa早恋,我是最後一个知道?」血气方刚的少年在乎的点令人称奇。

「不是!」

「那就是倒数地搬进他的公寓,开始了同居生活。

公寓虽小,却处处是小确幸。被邻居吵醒的清晨时分,睁开惺忪的眼,看见的。她慢了好大一拍,才开口问:「什麽?」

「我9点去载你吧。你现在住哪?」

她僵着脸。「我不要。」

「妮妮——」

「我不??我不回去。」

「你不想,还是你不能?」他轻轻问。

何瑛低头不语。

郭孝霆安静地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

她再次抬头时,眼里泛起水雾。「我不想,也不能??阿霆,我怎麽能?这是我的选择??」她终是落下泪,却迅速用手抹去。「我过得不好,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怎麽能让他们知道?」

「妮妮,没关系的,他们是你父母,你可以依靠他们。」他看着红了眼眶的nv人,心疼不已。她的情绪不再如儿少时肆意张扬,反而异常隐忍。她说她过得不好,这令他的心一阵凄凉。「你这个傻姑娘,谁会和自己的孩子置气?你爸妈年纪也大了,就回去看看他们吧。」

她轻吁了口气,望着庭院的鲜花绿叶,渐渐平复心情。

「我要离婚了。」她云淡风轻地说着,转头看他。「你觉得我爸妈会伤心吗?」

「你什麽都不说,他们才伤心。」

「对吧?我不是一个好nv儿。」她自嘲。

「别这样想。明天和他们好好聊聊吧。」他张开双臂,给她一个久违的依靠。

十年前的何瑛,可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谢今安分道扬镳,更枉论离婚了。她从来都是任x且不服输的,曾经多坚持与谢今安私奔,如今便有多难以启齿。婚姻出现裂痕之後,整整两年,她再也没有回过娘家,她知道父母定会开口询问,而她还没准备好面对失败的婚姻。

如今,她释怀了,她不想再继续做谢今安的妻子,不想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她要离开她这辈子最ai的男人,离开那个令她失去自我的牢笼,在远离纷扰的小镇落地,安稳地展开她的人生。

引擎熄灭,噪音不再,几缕yan光穿过树梢,清脆的鸟叫声不绝於耳。

何瑛最後一次深呼x1,才打开车门。她猫着腰,想扶夏洛特下车,但後者行动自如,完全不需照顾。

郭孝霆下车,笑着和门口的何父何母挥手,接着绕到後车厢,卸下行李与伴手礼。

何瑛老远就能感受到两老灼热的视线,她佯装镇定,也笑着挥手。

「爸!妈!这是夏洛特。」

何母走在前面,脸上挂着笑容。「哎唷,你好你好。」

「阿姨好,叔叔好!」

「哎唷!会讲中文呢!」何母回头看了老伴一眼,又热络地捥着夏洛特。「来!快进来!」

何瑛瞥一眼父亲,後者不发一语,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屋子里既熟悉而陌生。一切似乎与两年前无异,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何瑛盯着玄关柜,记不清那里何曾多了许多古董的小摆件。

父亲在厨房喊了她的名,她边应声边往里头走,只见他在流理台泡着茶,头也不抬地说:「把水果端出去吧。」

「喔。」何瑛愣愣地答,端起桌上的两碟盘子走到客厅,为自己显现出的生份感到难堪,她但愿父亲没有察觉。

母亲依然紧贴在夏洛特旁边,不停歇地问问题,郭孝霆坐在未婚妻旁,姿态放松,彷佛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儿子。

何瑛放下盘子,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父母不曾与她对视过,又或者,刻意躲闪她的视线。

「来,这都是自己种的喔!当自己的家,别客气哈。」

门铃突响,距离最近的何瑛走去应门,三个苍老的面容映入眼帘。

「哎呀!妮妮也回来啦!」

「美娇姨、凤英姨、勇强叔。」何瑛把门敞开。「来,快请进。」

郭孝霆已站起来,接受美娇姨热情的拥抱。「阿姨多少年没看见你了!都长这麽大了!」话音带着哭腔。

外头两位长辈也依序进屋,一瞬间众人沈浸在重逢与即将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场面异常温馨。

太yan西斜,晚餐过後,夏洛特的疲容见显。在老人家闲谈的噪杂声中,郭孝霆的声音特别清晰,x1引众人的目光又不过於唐突。何瑛一直觉得这是一项天赋。

「阿伯、叔叔、阿姨,我们准备回去了。」

「哎哟,都这麽晚啦!要不在这边住一晚吧?」何母问。

「没关系,不麻烦了。」

何瑛随大家起身,不晓得自己该离开还是留下。她的心里有疙瘩。

「何瑛,等会儿陪爸爸聊一聊。」父亲低声说,神情凝重,何瑛紧张地吞口水。

回家之前,她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问题、任何事实、任何风暴,可当来到父亲的书房——每当她儿时做错事而被训话的那间书房——她退缩了。她不知道该说什麽,她害怕看见父亲眼中的失望,害怕听见父亲的指责,更害怕她这些年的付出再被所ai之人否定。

她没有办法承受自己的过去被全盘否定。

「我不问发生了什麽,我就问一句??你都想好了吗?」何瑛从没听过父亲的声音如此时一般脆弱无力,这次换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

想好了吗?想好要离婚了吗?想好离婚後要去哪里、要做什麽吗?

「想好了。」她的神情平静,没再多做解释。

si寂的沈默。有好几秒,时钟滴答的声音敲打着耳膜,何瑛感觉那是炸弹的声音。

父亲轻叹,接着缓缓开口。「你知道??他来过家里吗?」何瑛神经紧绷,不晓得父亲为何提起他。她的五感随着他的每一字句起伏。「上个礼拜,他说要来谢罪。你妈妈气疯了,二话不说就赏了他巴掌,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我让他走,他却很坚持,说怕以後没机会了,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爸??」何瑛颤抖,不知道是出於恐惧还是气愤。「你想说什麽?」

「你和他夫妻一场,知不知道这些年他怎麽过来的?」

何瑛的肾上腺素飙高。她怎麽也想不到父亲会替谢今安说话,怎麽也想不到父亲不能t谅她。「爸!你怎麽能这样说?你知道这些年我是什麽心情吗?」愤怒夹杂着委屈笼罩了一切。「当年要不是你和妈妈反对??要不是你说对我很失望??我怎麽会这麽多年不敢回来?」

「那时候你还在读高中!」父亲因激动而加快语速。「你在想什麽?何瑛!你这个傻孩子!你就因为这样才什麽都不说?就因为这样才不回家?」

何瑛放任泪水留下。「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怕你们失望。」

错了,错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全是她的错。她和谢今安的相遇是错误,他们的婚姻是错误,从携手相伴到片t鳞伤,这十四年全是错误。

父亲安抚着她,在久违的温暖之际,何瑛听见他的声音,苍老却有力:「这两年,他都和我保持联系。我知道你从小就固执己见,从不听我的劝。」他的叹息懊悔又难过。「你们成婚那天,你妈妈说,你嫁对人了??爸爸现在还是对你说,你嫁对人了??想好了就好,想好了就不要埋怨他,不要埋怨我们,不要埋怨自己。不要想从前,知道吗?看着以後,何瑛,抬起头看着以後的日子。」

书房的谈话是场和解,隔天,没有人再提起任何感情问题,家里的对话祥和:采购、三餐、邻居、孝霆的婚礼,日常的小小幸福。

何瑛在父母家度过周末,便搭车回t市,回去那栋仿似囚笼的大宅。她冲了澡,披着sh发来到客厅。餐桌的雏菊已渐渐枯萎,她轻抚着花瓣,花朵在手中颤巍巍,何瑛轻轻ch0u出,将他们扔进垃圾桶。她拉开客厅的落地窗,走到後院的木屋。那一隅天地是她的快乐泉源、孤独的慰藉。

她拿出浇花器,盛满水,打理她的花园。yan光撒在身後,蒸热了她的发、衣服以及身子。

屋内一个人影轻轻靠近,站到窗边,就在她的面前。

谢今安。

yan光攀到他的脚趾头,却不敢向前,他的居家服是白衣灰k,和风从敞开的窗子钻入屋内,吹起他的发,那张面容英俊沈稳,看起来好似记忆中的少年,何瑛鼻酸,不敢再看他的脸。

她望着脚下的花丛,静静地浇水。谢今安没有挪动半步,她止不住地想他是不是正看着她,却为这个想法感到心惊。不可否认地,她的心依然受他影响。

「这个花园,你打算怎麽办?」

「它可能不会像现在一样漂亮,但我会试着照顾。」

她希望他不要照顾,她希望他卖了这栋房子,她希望他再也不要想起这栋房子,以及在这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更重要地,她希望他再也不要想起她。

她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的时间忘了他,但她希望自己有一天想起他时,x口不会再发疼,泪水也不再夺眶而出。她愿他也能忘了她,忘了这段感情,继续向前走。这很难,她知道,但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她难过地发现,他们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熟稔,他们当不了家人。她的心中有数万个问题,却难以开口,残留的ai意让她难以开口,她害怕自己心软,害怕自己投降,害怕自己撑不过没有他的日子。

她好想问,好想问他过得如何,想问他今後的打算,想问他这两年和父亲说了什麽,才能得到父亲的支持。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问,她必须心狠,否则就再也走不开了。

她哭到握不住浇水壶,很想瘫在草皮上,把自己蜷缩起来,但她不能,不能显露脆弱,不能让他放不下,不能对他这麽残忍,於是她转身走进木屋,努力压抑感情。她不给自己时间,很快地调整情绪,走出门外。谢今安已经走到花园,却没再前行。

「我今天要走了。」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好。」他的声音听得不真切,容颜也变得模糊。何瑛快濒临崩溃了。「我也要走了。」

「再见。」

「再见。」

没有人挪动脚步。何瑛抹去泪水,想最後一次看清他的面容,最後一次用眼睛镌刻他的一切。

我ai你,她在心里说,我ai你,就算我们不能携手到老,我不会停止ai你。

周三,耀瑛集团的首席执行长惊传婚变,记者出没在其宅邸,试图挖出更多内幕,但屋内毫无动静,没有人见得到当事人抑或知情人士。

还来不及编造故事,隔天,便惊传谢今安辞去首席执行长一职,一时之间风云四起,集团gu票大跌,记者如饿昏了头的秃鹰一般,疯狂紧盯谢今安的去向,从他走出家门、与集团高层开会、召开记者会,再到回家休息,一日行程均有人尾随其後。

看见新闻时,何瑛正在新家整理旧物。她从一箱相册抬起头,久久回不过神。辞职?他从来没提过想要转换跑道,况且,耀瑛是他毕生的成就,他怎麽舍得抛下一切?

或是他有更好的机会,可新闻来不及播报?

「这是怎麽一回——老公!」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大门碰地一声阖上,父亲放下手边的事离开了。

「哎呀!别人的儿子,他c什麽心哪!」母亲边发牢sao,边靠近书桌的纸箱。

何瑛目不斜视,埋头继续整理,她把相册一一拿出来,再默默收进电视柜。

「——才宣布离婚没多久,耀瑛集团的首席执行长谢今安,稍早又向董事会主动请辞。在记者会上,这位带动国家经济的大人物宣布,耀瑛将由陈氏集团收购。众所皆知,耀瑛与陈氏集团一直是敌对的关系,此次收购案是否预告着谢今安将认祖归宗,到陈氏集团工作?离婚是否与英沃尔千金有关?公司未来面临的改革为何?种种疑云与不确定x,使得gu票市场大跌。综观谢今安的职涯生涯可以发现——」何瑛面无表情地关掉电视,抬起头,看见母亲愣在书桌望着她。

「妈,你不是要去孝霆那?快去吧!别让人家等。」

「你真的不和我去吗?」母亲的声音轻柔。

「嗯。我晚点有事。」何瑛扯出笑。「顺便帮我买永康街那家蛋糕,可以吗?」

「好。还要买什麽吗?」

她摇头,笑容加深。

「嗯。晚点见。」母亲手上的钥匙发出叮铃的声音,大门打开,又咣当一声,遮住外头的光线。引擎哐啷啷的发动,车轮碾在地上,随即驶离车库,不一会儿,家里变得一片si寂。

和市中心的孤独不同,此刻的寂静是陌生与冰冷。她和父母入住仅仅三天,这个房子远远称不上是家。

这里离老家百里远,是谢今安名下财产中毫不起眼的一栋房子,对何瑛一家来说已绰绰有余。她本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瓜葛,却不想他早已将这栋房登记在何父名下。为躲避媒t的sao扰,何父便决定搬家。

上礼拜日别离那天,何瑛就签好了离婚协议,尔後,只需等待几个礼拜,就能正式结束这段婚姻。

结束这段四年的婚姻,十四年的感情。

他们没有孩子,更没有金钱纠纷,所以离婚相对来说容易些。谢今安想将资产的一半分给她,她没敢要,最後只接受了一栋在青山的木屋。

青山是有钱有闲的人最喜欢的度假胜地,气候舒适景se优美,可惜他们从来没机会过两人世界。

将所有纸箱清空、拆开後,何瑛回到房间洗漱,准备出门。

城内是首都里相对幽静的城市,这里聚集了许多艺术家,街上到处可见画廊与艺术品。

她随走随停,看见几家店面正在出租,便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位置。

她要开一间花店。

她盯着笔记——租店、设计、布置、宣传??有太多的事要做,她的脑海已有店面设计的雏形,也办了社群帐号,陆陆续续上传自己这些年的花卉笔记。

大街的地理位置很好,附近有家咖啡馆,是巷弄的出入口之一。何瑛拨了电话联系房东。

「喂?」是个上了年纪的nv士,声音听着很优雅舒服。

「喂?您好,我叫何瑛。我看见您在城内这边有间店面在出租,是这样的,我刚好想在这边开一间店,方便请问一下月租多少吗?」

「城内??请等一下。」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了几十秒。「嗯??那间的月租四万,基本起租一年以上。」

「好的,谢谢。」四万对她来说有点吃紧。「我思考一下,再联系您。」

「没问题。我在城东也有一间店面,月租两万八。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资料发给你。」

「喔!那再麻烦了!可以发到我的信箱吗?谢谢!」

「当然。」对方语带笑意。

挂断通话後,何瑛又在巷弄里绕了几圈,而後走进一间雅致的手工织品店。老板娘出乎意料地年轻,看着像大学生。

「嗨。」她的声音也很年轻。

「嗨。」何瑛漾开笑,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商品。「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不是耶,我们是选物店。这些是我们合作的手工达人做的。」

「嗯~」她了然。「难怪风格还是有一些不同。」她悠悠打量架上的物件,视线被一个零钱包x1引,那上面有个度假小岛的图案,让她想到母亲多年前在泰国买的零钱包,直到现在也舍不得换掉。

她拿起那个小包,到柜台结帐。

老板娘笑得很亲切。

「可以帮我包装吗?我想要送人。」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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