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渺把水果放到单人病房的椅子上,先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病理报告,确认没事了才松了口气:“身体感觉怎么样?”
“都好。”段夫人爱惜地牵着他的手,微凉的指节抚着他的手背,“你呢?烧退了吗?实在不舒服也不用着急过来。”
一阵不适顺着后脊攀附,浑身的神经都抗拒这么亲密的接触,简渺却忍了下来。
“没关系,这次我过来也是为了一件事。”简渺慢慢地回握住段夫人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暖着她的指尖,“这件事不会影响你跟我的关系,所以您也不必着急动怒。”
听他这么说,段夫人的笑容慢慢散了。
“我和段叙分手了,在他跟您坦白之前就分手了。”简渺说。
“为什么?”段夫人似乎不敢相信,“你上次……”
“上次是段叙说您生病了,受不得刺激,当然我知道现在说也会刺激您,术后的确不是坦白的好时候,但……”简渺抿了下唇,“您就当是我任性。”
“我……”段夫人顿了一下,慢慢呼出一口气,握着他的手,“我当然不会生气,渺渺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既然没有恶意,那么在这个时候都忍不住要说明白……只能证明他和段叙的关系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简渺曾经是喜欢过段叙的,在不知道他的欺骗以前。
因为是男生,所以他不需要喜欢的人为他出头,替他反击,只需要像那天在艺术楼里,给他找回已经弄脏的衣服,递来一条温暖的围巾,就已经足够打动他了。
他不觉得委屈,不需要保护,但那种知进退的关怀和在意足以让他怦然。
可惜,连这点回忆原来也跟段叙无关。
那么这个人就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了。
段夫人握着简渺的手用力,又缓缓松开,到最后她的眼神又变得落寞:“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年轻人嘛,总是分分合合。”
“不会合了。”简渺说,“他做了触到我底线的事情,还用您威胁我保持沉默。我对他的所有忍让都是因为您。”
段夫人脸上浮现错愕。
简渺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这种冷漠,所以她一下子就明白这不是玩笑。
简渺松开了她的手:“担心您多想,我再说一次,我和他的事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您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离开之前,简渺听到了段夫人细弱的声音:“渺渺,你能说清楚一点,他做了什么吗?”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忽然开启,段叙走了进来:“……渺渺?”
段叙的脸很憔悴,看得出来是完全没休息好。
简渺将视频发给杨妮之后,得到了那位雷厉风行的经纪人简洁的回复:“我知道了。”
杨妮既然是圈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她能捧出一线,就能把人按死在圈外。
短短一天,简渺就已经看到了不少份解约合同。
他从简渺这里得到了多少,杨妮就抢回来多少。
段叙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平日里的逢场作戏退却后,只剩下无力的苍白,他扯了扯唇:“你来了,我都还没跟你说我妈……”
“来了正好。”简渺笑着打断他,续上先前的话题,“阿姨,您还记得我高中跟人打过一次架吗?”
段夫人点点头,她记得记得很清楚。简渺那天浑身是伤,还笑着跟他逞强说是自己摔的。
段叙没想过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浑身一僵。
他下意识用了哀求的语气:“渺渺,我妈刚手术完……”
他企图用软肋劝阻简渺,而跟前的人却没有丝毫动摇:“那件事,是段叙做的。”
恶寒仿佛掏空了段叙脊骨里那一丝自尊,他看着面前的简渺,只觉得陌生又恐惧。
……简渺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他跟学校里的混混说我的性取向,装聋作哑地看着我被别人霸凌,然后不知道怎么开窍了,死缠烂打地纠缠我。”简渺淡淡地笑着,仿佛在讲的事情和他无关。
但每一个字都是被旧忆腐蚀的锈钉,刺入段叙的胸口,霍地剖开他血骨深处溃烂的地方。
段叙下意识地想否认,可看到母亲苍白的脸,汹涌的羞愧顿时将他淹没。
……简渺知道了过去一切,那么他的一切都完了。
看着自己儿子失落破败的脸,段夫人虚弱地开口:“小叙,是真的吗?”
病房已经成了冰窟,段叙只觉得自己的嘴皮千斤重,他看向简渺,眼神里尽是乞求和挽回。
“不要去博人性,”简渺却轻轻渺渺地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低声,“你知道,我还有证据的。”
——证据。
他的出轨视频。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杨妮,而他已经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如果让他妈知道……
段叙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他不该逼简渺的,更不该觉得自己了解,掌握这个人。
简渺不是不会攻心。
“……是。”段叙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视线。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会再纠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