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倒是把那日的人带来,叫我好好审一审,我才相信。”
萧直有点高兴:“我带过来,你就信吗?那推公孙遗,致使你落水的小厮,我已经处置了,但公孙兰是当事者,我带他来……”
谢期偏过头,语气不耐:“罢了,带过来又如何,知道不是你做的又如何?你没得好处?在我爹爹面前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好一个本分正直的大好人。你现在是皇帝,九五之尊,哪怕强迫公孙兰,让他承认是他做的,他敢违令?”
在她眼中,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萧直垂眸,解释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他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上辈子他纵容周慧荑,便是知道她戕害妃子也不管不顾,逼死他爹爹,利用她大哥弟弟,害她难产而亡。
那时他更多是顾忌前朝,周慧荑做的事,他知道一些,并不知道全貌,却从没管过。
左右她害的,是他政敌的女儿,对待敌人,不择手段,斩尽杀绝,才是他萧直。
他现在总算明白,萧琰当初叹他,做事不留余地,到时有的后悔,是什么意思。
纵然他没想杀谢觞,谢觞被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新党逼死,难道就跟他毫无关系?那一碗一碗的凉药,是另一个叫萧直的人让她喝的吗?
他对不起她。
一个身形如此高大的男人,还是掌握天下的九五之尊,堂堂帝王,因为她的厌恶,此刻却缩在马车的一角,期期艾艾的看她。
谢期却歪着头,不看他。
“我现在已经落到你手里,你本事通天,连我爹娘都能说服配合你偷天换日,你连身份都给我编好了新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还能管得了你吗?”
闭上了眼,再也不想瞧他。
“阿鸢……”
萧直伸出手,想要碰碰她,却在对上她好似万念俱灰一样的神色时,痛苦万分,收回手,攥紧拳头。
马车内沉默了下来,只有车轮行在路上时发出的呼呼声。
“陛下,到了。”
马车停下,萧直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谢期的衣角:“先跟我下来行吗,这里路不太好走的,我扶你好不好。”
决裂
“这里是九渊山?”
此处空谷幽幽, 鸟语花香,山水空灵,台阶宽敞一看便是宫中匠人所制, 但九曲回肠, 简直像误入绝谷。
萧直颔首, 一直在她身边护着她。
她厌烦他, 不让他碰, 萧直便虚虚张着手,生怕她跌一跤,刚下过雨, 台阶上是湿滑的很,萧直心惊胆战。
九渊山, 算是萧家先祖龙兴之地了,据说萧家□□, 便是在九渊山见到天降仙女,被授予《玄天兵书》, 说他是天命所归的帝王,自此起兵,一呼百应,推翻了旧朝。
这种带着神话传说的故事,无非是为了抬高萧氏的身价, 毕竟□□是妥妥的泥腿子出身, 入过丐帮,当过包身工。
萧家皇陵就在九渊山的不远处。
萧琰在这里, 是为了死后好直接葬皇陵吗?
没一会儿, 行宫便映入眼帘,谢期一直在沉默, 萧直小心翼翼的,也不敢随意说话,只是引着路,护着她往前走。
迎着他们出来的是个脸生的小太监,但谢期认出来了,他是萧琰身边内侍官小德关的徒弟,也是在甘泉宫阻拦过她的那个。
他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看谢期。
“今日皇叔身子如何?”萧直开口问。
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一直昏迷,今日才清醒了一个时辰,饭吃不下去,合着药汁子一起吐了出来,太医说就在这两天了。”
萧直比往日更加沉默。
他带着谢期进去,拐过一道回廊,忽然站定,那厚实的木雕屏风后,便是萧琰。
谢期抬脚,就像过去,质问一下萧琰,他到底为何放弃她,抛弃他们的诺言,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般,让她停住了脚步。
她到底还是心软的。
嘶哑的声音,苍老宛如行将就木之人。
“今日有阿鸢的消息吗?”
“陛下……有的,王爷已经将娘娘接回了府中,保护了起来,今日娘娘用的香,喝了两碗汤呢。”
“是么,看来,他把我的阿鸢照顾的很好。”
萧琰的声音,不仅苍老无比,只是说这么两句话,便一直在喘,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如被拉开的风箱。
沉默,很久的沉默。
“好久都没见到我的阿鸢了,今儿是第几天了?”
小德关强行忍耐哭泣的声音:“陛下,今儿是第七天了。”
“是么,第七天……我还以为过了好几年了呢,我的阿鸢,我好想她。”
“陛下,您要是实在思念娘娘,就把娘娘接来吧,娘娘心里,也念着您呐,您这么苦熬着,这样苦了自己,奴婢心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