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疾步跑来,搂住尹灿曦,接连跟海姝道歉。海姝认得他,是尹灿曦的弟弟。
弟弟将尹灿曦劝回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海姝陷入思索。
“海队,你想问题时眼神都这么冷的吗?”一道女声响起,海姝侧过脸,看见隋星。
棋逢对手。这词语在海姝脑海中一闪而过。
刑警队伍中男性居多,在滨丛市她与不少优秀的男刑警不打不相识,但像隋星这样有趣的女刑警还是头一次遇到,不免生出一丝惺惺相惜。
“观察我多久了?”海姝问。
隋星坦荡道:“从见到你开始。”
海姝笑了声,尹灿曦和弟弟已经转过前面的拐角,看不见了,她潦草地抬手指了指,“刚才那位就是我朋友,接她回去的是她娘家人。”
隋星看出海姝有话想说,偏头凝视着她。
“你猜我在想什么?”海姝说:“我在想,她大晚上守在派出所,就为了问我被害人是不是万泽宇。自己的婚礼当天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她的行为很正常。但是……她的丈夫为什么不陪着她?不来接她?”
隋星一言不发,也在思考。
海姝瞥向隋星,“广军,也就是新郎,白天晕倒在现场,晚上让新婚妻子独自来派出所,有点意思。”
隋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灯光在镜片上闪过,“海队,你是我见过的,较为有意思的头儿。”
次日,排查逐步展开,调查可能造成高坠伤的楼房和万泽宇的人际网络成了重中之重。
周屏镇公共监控很少,但尹家院子装着监控。隋星调出视频,万泽宇是在1月7号凌晨0点20分离开尹家,外套挂在肩膀上,笑着跟送客的广军等人道别,和他一同离开院子的还有七个男人。
隋星又调取所有可用的公共监控,没有发现万泽宇的踪迹。
海姝来到万家,万泽宇的母亲已经因为悲痛过度被送到医院,家里只剩下一群给万家打工的人。
工人们支支吾吾,都说自己只是干活的,搬货送货,拿应得的工资,万泽宇生意上的事,他们都不了解。
海姝锁定一个叫豪子的工人,这人二十出头,长相老实,在娘家宴上,海姝瞥见他和万泽宇坐在一桌。这人也是和万泽宇一起离开尹家院子的七人之一。
面对问询,豪子很紧张,“我,我和宇哥一起回来的,我们都喝了酒,我有点醉,回家就睡了,宇哥酒量好,还送我到房间。”
海姝说:“你确定他和你一起回家?”
“确定啊,他还笑我酒量不行。他本来叫我给他挡酒,结果我喝得还没他多。要不是宇哥送我,我可能就躺路上了。”
“他叫你挡酒?”
豪子眼珠子乱转,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就,就是他不想喝太多,但那个场合,别人肯定要灌他。我们店里我年纪最小,挡酒的肯定是我。”
豪子越说声音越小,低下头,“但我也没挡个啥。都怪我,我帮宇哥多喝点,宇哥肯定就不会出事了。”
不对,和酒没关系。海姝想了想问:“以前他叫你帮忙挡酒吗?”
豪子擦掉眼泪,“没有,就这一次。”
海姝向其他工人求证,都说万泽宇没请他们挡过酒。而其他六人也说,他们看见万泽宇回了家。
这七人是最后见过万泽宇的人,作案的可能也最大,但警方暂时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动机,且他们都说万泽宇回家了。
痕检师程危没有在万家发现血迹、打斗痕迹。万泽宇是在回家之后,避开所有人悄悄外出?
海姝踢着万家门口的小碎石,联想到万泽宇反常要求豪子给他挡酒。他在为半夜要做的事做准备?
正想着,海姝听见一道沙哑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个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阿婆。
阿婆双手颤抖,浑浊的眼中布满恐惧,“这娃子该死啊!”
凶喜(04)
04
调查进行到现在,警方接触的所有镇民,别管是本着“死者为大”,还是真心实意,都说万泽宇少时虽然顽劣,但早已痛改前非,这十几年来不光自己事业有成,还尽力帮助大家,瑕不掩瑜,是个顶顶的好人,也是年轻一辈的榜样。
唯有这位看上去疯疯癫癫的阿婆,说万泽宇该死。
海姝连忙将阿婆扶到一边,想请她坐下慢慢说,但路上没有凳子,队员从万家搬出椅子,阿婆一见是万家的什物,连忙惊恐地摆手,“不坐!不坐他们家的东西!”
巷口冲来两个中年男人,皆是满头大汗,“婆!您又乱跑!”
中年男人将阿婆扶住,一人数落,一人忙不迭地朝海姝道歉,指着自己脑门说:“警察同志,这我家婆子,九十多了,当老祖宗的人了,这里不清醒,打搅你们查案,我们这就带她回去!”
海姝将人拦下,“阿婆,您为什么说宇子该死?”
没人想卷入案子,中年男人连忙说阿婆脑子坏了,说的话信不得。
海姝笑道:“没事,我跟阿婆随便聊聊。”
阿婆年纪太大,糊里糊涂,虽然被家人照顾得不错,但已经没人再听她说话了,海姝愿意和她聊天,她跟个小孩似的弯起嘴巴,嘿嘿直乐。
“万家那娃子,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去踩树林里的阵啊!”
这话把海姝都说愣住了。阵?什么阵?她以为阿婆会说起万泽宇小时候的斑斑劣迹,就算不构成关键线索,或许也能让警方掌握更多面的万泽宇。
“阿婆,您说的阵,是什么阵?”海姝耐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