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将见桑切斯的经过、自己的怀疑、温叙的提醒都说了出来,谢惊屿听到一半时,就很感兴趣地挑起眉。
“理性一点来考虑,赵雨梦和水依婷这两桩案子的网已经够大了,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去关注斯蒂云和?桑切斯。一线侦查还是有很多阻碍,我这个当队长?的,得在‘想查’和?‘能查’之间维持一个平衡。”海姝说:“但我还?是觉得很在意。”
谢惊屿放下筷子,“在意就行动。”
海姝笑着叹了口气,“我要是像美猴王一样,能变出72个我,那?还?差不多。”
谢惊屿说:“真会?说话,这不是激我这个现成的美猴王吗?”
海姝神情严肃了些,“你帮这个忙吗?”
谢惊屿拿起可乐,与她的轻轻一碰,“说这些。”
安静片刻,海姝忽然说:“因为斯蒂云的校长可能和孔平远有关,而孔平远与沙漏图案有关,所以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想办法寻找线索。”
谢惊屿顿住,与海姝四目相对,几秒后笑道:“请你吃饭,你还?不领情。”
海姝却道:“不止是吃饭吧。你和我一样,也有心事。”
谢惊屿站起来,将锅碗拿到厨房。海姝这回不像个客人了,拿来湿布擦桌子。
水龙头哗啦啦流着水,谢惊屿忽然说:“我考虑了很久,图案的事没必要再瞒着你。”
海姝关上水龙头,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的手上还滴着水,安静地等着谢惊屿接下?去的话。
谢惊屿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擦手的纸,提起自己的围裙递给海姝,“用这个?”
海姝点点头,和?谢惊屿站得很近,擦完手后抬起眼?,在谢惊屿黑沉的眸子里捕捉到轻易发现不了的痛楚。
两人来到阳台,谢惊屿已经?把围裙摘了。天鹅湖畔这一块儿居民楼众多,平时一到夜晚看出去,外面是一片光海。但今天不知什么?原因,对面?的小区停电了,暗黑极有压迫力地侵袭过来。
谢惊屿说:“我刚被龙叔捡到时,在他的一个本子里看到过那个图案。”
海姝其实有一定?的猜测,但猜测得到证实,手臂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小宇捧着本子,好奇地来到谢小龙面?前,“龙叔叔,这个图案好奇怪啊。”
谢小龙将本子拿过来,薅小狗毛似的在小宇头上揉了几下?,笑道:“是叔叔以前无聊随便画的,啧,好像是有点奇怪,长着四只眼睛呢。”
小孩子对陌生的事物总是怀着旺盛的求知欲,小宇继续问:“叔叔,你为什么?会?画它啊?它到底是什么??”
谢小龙将小宇抱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嗯,它是个小螃蟹。”
“骗人,它明明是一把叉,有眼?睛的叉。”
“那不是叉,是沙漏。”
“沙漏是什么??”
“是……小宇,今天我们吃凉拌猪脑肉好不好?”
“好!但是它这个沙漏……”
谢小龙被问得头大,抱着本子就跑,把小宇丢在原地,回来时已经提着卤好的猪脑肉了。
小宇流浪的时候跟野狗抢食物,给?谢小龙当了儿子之后虽然不会再饿肚子了,但看见食物也是挪不动道,一瞬间管它什么叉子沙漏呢,都比不上香喷喷的猪脑肉。
几天后,小宇又开始惦记那?个奇怪的图案,但在家里?翻箱倒柜,也找不到画着图案的本子了。他追着谢小龙问本子去哪里?了,谢小龙糊弄他,说哪里?都什么?本子,一切都是他梦里看到的。
他那?时候小,一愣一愣地就接受了,后来很多年也没有想起过。
谢小龙遇害后,他在养牛场和逐渐冰冷的尸体待了整整一夜,精神受到激烈冲击。刑警赶到之?后,特勤出现之?前,他被高强度地审问,被逼着回忆案发前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那?时他才8岁,生命中最?亲的依靠死去,他的精神世界几乎被彻底摧毁。即便特勤将他从无穷无尽的审视目光中摘了出来,他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思考,更不用说协助调查。
谢小龙的死成了悬案,特勤把卷宗调走?,也在派人调查。他在治疗的干预下?,心智逐渐恢复,特勤要他尽可能回忆与谢小龙生活的点滴,最?终,他想起了那?个图案。
那?一刻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会成为抓到凶手的关键。遗憾的是,时至今日,真相都没有到来。
随着谢惊屿的回忆,海姝感到自己也被一个看不见的力量拉向了昏暗的漩涡深处。难怪谢惊屿对张纯羽的手链那样在意,如果她在碗渡街时见过那?个本子,她也会?一样愕然。
重逢之?后,她觉得谢惊屿变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的小宇,但有时候,这时候,她又觉得谢惊屿没变。
来电了,对面?的楼栋逐渐亮起灯光,黑暗仿佛在即将把他们包裹时被火烫了一下?,旋即悄然消逝。
海姝找谢惊屿要来一支烟,喧嚣的思维在烟雾中逐渐静下?来,“所以龙叔和孔平远可能有什么关系?”
谢惊屿沉默了会?儿,“那个图案很可能是一个组织或者一群人的标志,但在特勤内部没有记录,只有龙叔一个人知道,而他没有上报,换句话说……他完成任务,来到碗渡街那?段时间,可能和某些人保持着联系。”
海姝突然按住谢惊屿的手,“你是最?了解龙叔的人,你觉得龙叔可能是那样的人吗?”
谢惊屿看着海姝的眼睛,半分钟后仰头闭上眼?,“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遇害,复仇是最最可能的情况。查了那么久,刑警没有办法,但特勤有。可即便如此,复仇这条线也基本上被排除了。他不是因为上一个任务而遇害。”
“我们已经找到钥匙了不是吗?”海姝说:“接下?去就是要找到门。而在找到门之?前,不要轻易去否定自己最亲最?相信的人。”
谢惊屿转过身,半边脸颊被灯光照亮。须臾,他神情里?那?些偏执冷硬的东西终于退去,一缕笑容浮现在他唇角,“看来今天请你吃饭是对的。”
海姝也笑了,大喇喇的,“早就该请我吃饭了。”
上午,高档写字楼里?穿梭着衣着考究的精英男女?,律师们干起活来更是格外利落。刻心事务所,新来的实习生一到办公室就没歇过,不断被各位前辈使唤,唰唰喷着纸的打印机都没有他们的脚步快。
水静深是这一批实习生中最出色的,他专业成绩优秀,律师们交待的事办得不说有多完美?,至少没有出错,开会时还能提出新颖的想法,会?后能落到实处,再加上外表气质也不错,上周带他的律师已经私底下对他说,只要接下?来的几个月保持,他毕业后就一定?能留下?来。
刚才开会?时,水静深看到刻心的几位合伙人都来了。他的视线很难从高明雀身上挪开,那?实在是一个引人注意的女?人。在律师这个行业里?,女?人要往上走?,比男人难得多。高明雀却做到了合伙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