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野的嗓音依旧低沉,语调却和刚才的冰冷差了十万八千里:“接个电话。”
说完, 他问:“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舒杳说:“洗澡摘了, 傍晚出门太急就给忘了。”
俩人渐行渐远, 交谈声渐渐变弱, 直至没了声响。
林瑞阳紧握着拳头, 知道沉野这提问,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听这意思,舒杳,显然就是沉野的妻子。
沉野这种出身, 居然娶了一个家境那么普通的女人?
林瑞阳依旧不敢相信。
凭什么?她凭什么在事业上处处压自己一头?现在都辞职了, 自己还得对她处处忌惮?
衬衫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狼狈又难受。
林瑞阳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脱下衬衫洗了把脸。
冷水取代红酒,浇了一头,却没法浇灭他心头的怒火。
林瑞阳拿了块毛巾随意擦了擦脸和头发, 赤着上半身给陈总发消息, 让他帮忙送件衬衫过来。
罕见的, 一向疼爱他的叔叔没有回复。
林瑞阳正想打电话,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踢开, 一件衬衫迎面而来,甩在了他脸上。
林瑞阳把衬衫扯下, 看到了陈总铁青的脸色。
“叔叔?”
“你别叫我叔叔!”陈总怒不可遏,指着他道,“我他妈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侄子!”
林瑞阳脸部的肌肉微微抽动,勉强维持着笑:“叔叔,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他妈自己听听你说了什么!”陈总冷笑一声,按下手机播放,一段对话传了出来——
“那还要恭喜沉总脱离苦海,实不相瞒,我上次真不是冤枉她,她和我叔叔的事情,公司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拿我叔叔来造谣不是?”
“哦?她和你叔叔,什么事儿?”
“就是……有人亲眼所见,她去北京出差的时候,我叔叔去了她房间,过了很久才出来。”
“你和你叔叔确认过了?”
“那是当然,都是男的,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幸好您和她断了,舒杳那女的,就一靠身——”
……
林瑞阳没想到,沉野不仅录了音,居然还直接发给了他叔叔。
他的眼神心虚地飘开,又回来,放低姿态:“叔叔,我刚喝的有点多,有点口不择言,但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不是故意的?林瑞阳,是谁保你进公司,是谁处处护着你?你现在倒好,在外头传我的谣言是吧?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掘了谁家祖坟,要不是看在你爸妈面子上,你这种败家子谁爱管谁管!”
林瑞阳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刚才在沉野那边受的气还没有发出来,又被自己叔叔指着鼻子一顿臭骂,他最后的那点理智也没了,脱口而出:
“这是我传的吗?当初你进舒杳房间,公司里又不是没人看见!”
“你——”陈总被气得脑袋一阵阵钝痛,他抚了抚心口缓和情绪,“我是进过舒杳的房间,因为那他妈是一间套房,我是去找住在套房另一间的你们总编的!要不是我当时找了她一趟,给她施了压,舒杳早就是分部主编了!你以为你还有竞争的资格?”
林瑞阳脸上顿失血色:“叔叔。”
“还有上次,你怎么跟我说的?说反正周悦搞错了署名,不然我们就顺水推舟,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跟没跟我说,其实一切本来就是你策划的?林瑞阳,我把你当侄子,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我没有……”
“算了。”陈总按了按太阳穴,满脸失望,“你爸妈的面子,我给的也够多了,明天你主动去公司办离职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别找我。”
陈总转身握住门把,按下的同时,再次开口:
“看在最后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句,离沉野远一点,就你这点智商,玩不过他的,你自己要死就算了,别带上你爸妈。”
李家寰的身体不允许她熬夜,所以十点不到,舒杳就陪她先行离场了。
从宴会厅到地下停车场要走一段路,李家寰只问了她一些创作上的问题,其他的一概不提。
直到走到车跟前,她才问:“真的辞职,准备坐这冷板凳了?”
舒杳郑重点头:“嗯。”
“怎么突然改变了决定?”
人试错,是需要成本的,家境富庶、父母疼爱、不必担忧生计的人,或许可以无数次去试错,但舒杳并不是。
她需要稳定的收入来为将来做打算、需要安稳的工作来让母亲安心。
所以,她曾经确实没有把花丝镶嵌这门手艺,当作未来的事业。
直到原以为稳定的工作,让人无法从中获取到任何正面的情绪价值,直到……
“有人和我说,如果最终结果能得偿所愿,那么之前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我想试试。”
“居然还有人能说得动你?真是稀了奇了。”李家寰揶揄道。
舒杳笑了笑,再提起这决定时,已经没有丝毫曾经的纠结:“过去二十多年,我都活的很规矩,这一次,就当是我为自己任性一次吧,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