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野秒懂:“男的?”
舒杳点头。
“我猜是那种——”沉野打量她的神色,“会喊姐姐的男的?”
舒杳再次点头。
沉野脸上的笑消失了,朝她伸手:“豆浆还我。”
舒杳侧身避开:“你幼稚。”
“还不还?”
“我都喝完了。”舒杳又故意喝了一大口才把杯子递出去,杯子里只剩下一个底。
沉野低头看了眼,双唇含住了刚还被她咬着的吸管,把最后的那点豆浆喝了。
他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但舒杳却忍不住一晃神。
嘴里的豆浆咕咚一声被咽了下去。
沉野垂眼看着她抠着杯身的食指,指甲盖粉粉的,月牙圆润。
他靠在餐桌边,好整以暇地笑:“舒杳,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耳朵红?”
沉野见过几位来隐园找舒杳的客人,基本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年纪。
他本来不了解,后来才知道,全国从事花丝镶嵌的手艺人,一共不过数十位,由于技艺复杂、学习周期过长、待遇无法保证等各种原因,愿意传承这门技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从业人员老龄化严重。
舒杳大概算是里面极其特殊的一位。
但今天来的这位客人,也挺特殊。
男生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头发染成了亚麻色,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进门,就热情地朝舒杳喊了声:“姐姐,好久不见。”
“……”舒杳本能地偷偷觑了眼旁边的沉野。
沉野单手插着兜,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但舒杳却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姐你个头。
她朝男生笑了笑,先对沉野介绍:“这是徐明卿,他爷爷是一位很厉害的花丝镶嵌手艺人,他现在是独立首饰设计师。”
舒杳转头又对徐明卿说:“这是我老公,沉野。”
“姐夫好。”徐明卿笑道。
沉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正是午饭时间,舒杳带着他们去了黎水一家菜色比较地道的定远楼。
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菜的味道不错,而且隔间清净。
徐明卿喝了口水,好奇地问:“最近商城销售情况怎么样呀?”
舒杳叹了口气:“比之前好多了,但我们商城里本来作品就少,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正常。”徐明卿说,“现在商城里的作品,除了姐姐的,其他几乎都是老一辈手艺人的仿文物作品,数量少、价格贵、保养难,审美还不契合现在年轻人的目光。”
“对,这就是我约你来想聊的事情,律师函评论区的评论,也让我反思,师父跟我说过,买卖是最好的保护,使用是最好的传承,我们不必清高地束之高阁,还是需要走入大众。”
“哎,我上次还和我爷爷因为这事儿吵了一架。”徐明卿撇撇嘴,有点无奈地夹了块糖醋排骨。
“吵架?为什么?”舒杳拿起水杯,才发现没水了,正往桌上找水壶呢,沉野默默拿过水壶,帮她添上,舒杳朝他笑了笑,帮他夹了一块排骨,“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沉野拿起筷子,听到徐明卿回答:“我和我爷爷说,他现在做的这些作品,华美精致,甚至可以说是奢华,但是很难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建议他适当推陈出新,做出改变,结果我爷爷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我这是偷懒,破坏了花丝镶嵌本来的味道。”
“其实我觉得老爷子应该不难说通,只要给他看到让他满意的作品就行了。”
舒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里面是一对水滴形的累丝耳坠。
徐明卿拿起来看了两眼,好奇地问:“这也是仿文物的吗?”
“嗯,但是做出了一些改变。”舒杳点开手机相册,其中一张照片就是收藏在博物馆里的耳坠原物。
沉野默不作声地瞟了眼,没看出什么差别,徐明卿却立刻指了出来:“你做的耳坠边框部分,使用铸造工艺取代了原本的花丝镶嵌工艺?”
“对。”舒杳收起手机,指着耳坠的边框说,“对于购买者来说,除了保养困难,传统花丝镶嵌饰品容易变形,也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的一个原因,边框采用铸造工艺,中间再填入花丝,增加整体厚度,这样的话,可以很好地改善易变形的问题。”
“这样的作品,比起复杂的手镯项链来讲不会很贵,造型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同时,售价也能控制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徐明卿抬手朝她比了个赞,“姐姐,你真有想法。”
“麻烦你带回去给老爷子看看。”舒杳把绒盒关上,推到徐明卿面前,认真地说,“另外,我觉得如果销路好的话,也能改善一些老手艺人的生活条件,我过些天正好要去辅川参加非遗座谈会,会在座谈会上重点讲这个事情,但是关于首饰设计,我还有些不太了解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补充一些。”
“可以啊,乐意之至。”
……
俩人讨论得不亦乐乎。
只有沉野一个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喝着水,像个局外人。
都说人在做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是会发光的,这一点,在很久之前,看到舒杳采访的时候,他就感受过,然而那时和现在,完全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