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爷爷这话让人很有安全感啦,但事情的真相并非二爷爷想象的那般。
徐安跟张德振两人大着舌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描述了一遍之后,二爷爷脸上的震怒化作无语以及深深的无奈,最终只是朝徐安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洗漱换一身衣服,接下来还有事要忙。
五分钟的简单洗漱后,徐安穿上了李信东借给自己的干净衣服,才从楼上下来,就被守在楼梯门口的二爷爷连推带搡地塞入车子后座上。车门关闭的瞬间,栋梁叔就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行驶了起来。
如果有不知情人士看到眼前这一幕,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拨打110,告诉执法人员,自己在徐氏快餐店门口亲眼目睹一起恶劣事件,一名妙龄少年被恶汉绑架了……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车头灯打出了两道清晰的光线,将黑暗驱逐,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二爷爷终于开口给徐安解释这一次找他前往海市的原因。
他们也是六点多的时候忽然接到上面的电话,说对他们这个村企业发展企划非常看好,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深入讨论一下才能确定,因此邀请他们前来沟通。电话的最后,还特地提到,要带上徐安这个,最先提出滩涂养殖的人过来,想要见一见。
领导有找,不是好事就是坏事。好事不用怕,坏事躲不掉,二爷爷没有丝毫犹豫,叫上栋梁叔开车,叫上徐安,直接前往海市,连信息都没有多打听一下。
徐安倒是想打听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好稳稳心神。但将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唯一算得上大领导的只有参加海市机械设备博览会时候认识的那名老者,其次就是陆胜男和林旭阳二人也算有点门路。但这三人,都不是打听消息的好对象。最终,徐安还是选择熄灭了手机屏幕,跟二爷爷一般,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约莫十多分钟的时间,汽车就停在了一间外面看起来相当朴素的酒店门前。这酒店有多朴素呢,外墙笔直的三层小楼没有任何的装饰,墙面只刷了个大白,招牌也是路边常见的红木底黑色字,不过上方安装了一盏射灯,凭空增添了一分雅致。
二爷爷率先下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方,伸手径直推开外面的朱砂色木门,里面居然是一个门厅,门厅的中央还有一堵朱砂色的大门,大门前站着一名穿着藏青色汉服的门童,看到徐安三人进来便迈步迎了过来。全程腰背笔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请问三位客官是应邀前来还是早有预定?”门童文绉绉地询问道,视线落在二爷爷那悍匪般的身躯以及老神仙般的脸上时,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笑得那么亲切。
也不知道是还没有从地狱卤味的辣味中恢复过来,还是因为二爷爷特地压低了声音的缘故,二爷爷跟门童说了什么,徐安是一个字都没听着。只见二爷爷嘴巴翕动了几下,门童就恭敬地打开了第二扇朱砂色的大门,一条幽深典雅的长廊出现在三人眼前。
长廊的顶上每隔步便安装着一盏盏古色古香的吊灯,外形看起来像是古代那蒙着宣纸、画着花丛鸟兽的灯笼,朦胧的灯光从中渗出,影影绰绰别有一番滋味;右手边是一堵白墙,墙上挂上一幅幅中式山水画;左手边靠近连廊的地方是一片竹林,透过竹子间的缝隙能看到一个池塘,这个月份,池塘中的荷叶正式绿意盎然,还有粉色的花苞点缀其中,煞是好看;池塘中央还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着潺潺流水……
每走一步,眼前的景致便为之一变,将国内山水园林那一步一景的特色体现得淋漓尽致。
徐安上辈子也去过国内那些知名园林看过,这里的景致跟那些知名园林相比不遑多让。且这是徐安头一回看到晚上的山水园林景致,开放参观的那些园林,大多数都在晚上六点的时候就闭园了。
但走着走着,徐安就感觉到不对劲来,怎么看二爷爷这架势,对这一眼便知消费不低的酒店轻车熟路的?徐安扯了扯徐栋梁的衣服,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栋梁叔,怎么感觉二爷爷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二爷爷是经常到这里来?”
徐栋梁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走在前头的二爷爷,确定起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后,才悄声回道:“待会再给你说,要是被二伯听到我说他八卦,可没我好果子吃。”
就在栋梁叔说话的时候,徐安看到二爷爷猛然转身回头,抬起右手,食指屈起,狠狠地敲在栋梁叔的脑壳子上:“好好走路别交头接耳!”
说罢,二爷爷还给了徐安一个待会找你算账的眼神,才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去。徐安一脸无辜地朝栋梁叔摊了摊手,二爷爷动作太快,真不是我不提醒你啊!
打闹间,门童就领着徐安三人停在了一间名为夏荷的房间门前。只见门童轻轻敲了敲门,得到房间主人的认可之后,才将门打开,侧身弯腰做出一副‘请’的手势。
二爷爷率先迈步跨入,随后是栋梁叔,最后才是徐安。尚未来得及观察房间中的布置,徐安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二爷爷跟栋梁叔拐骗回来的余教授。余教授旁边坐着一人,穿着条纹的polo衫,带着金丝边眼镜,笑起来有点憨憨的。给人的感觉就是读书时候班上那个长得白白净净,脾气很好,人畜无害的小胖子同学一般。
“老村长来啦,栋梁你也来啦。”憨憨中年人站起来邀请三人落座,一一跟三人打招呼,最后视线落在了徐安身上:“这就是最先提出搞滩涂养殖的年轻人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是我侄孙,叫徐安。”二爷爷简单介绍了一下徐安,但没给徐安介绍对面那人的身份,也没有推迟,大剌剌地随意抓着一张椅子拉开坐下,扭头对着有些局促的徐安两人说道:“坐。”
见余教授跟憨憨中年人对此并不反感后,徐安避开了有说法的那些座位,挑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位置坐下,恰好跟二爷爷隔着一张椅子,坐在了栋梁叔隔壁。
“有哪里不清楚的尽管问,能回答的我都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回去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咱争取早点解决,毕竟这里距离徐家村可是远得很,太晚了开夜路可不安全。”二爷爷抓起身前的茶盏,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毫不客气地说道。
光看二爷爷这动作和是神态,让徐安感觉二爷爷才是这个房间中领导,一切事宜皆由二爷爷说了算的感觉。
搞不清楚状况的徐安,只能端起茶盏装作喝茶,眼角余光看向坐在自己隔壁的栋梁叔。一旁的栋梁叔正龇着牙傻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对眼前情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老村长你还是这么的不客气。”憨憨中年人对二爷爷这颇有冒犯的行为举止毫不介意,脸上的笑容反而真挚了三分,扭头看向坐在他隔壁的余教授,语气中多了几分嘚瑟:“瞧见没,我可没说错吧,这老村长可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但对你态度那么客气,可见这老村长多看重你啊!”
憨憨中年人对余教授说的这一番话,听得徐安眼皮子直跳,连忙喝了好几口水才缓了过来。
这憨憨中年人对待二爷爷的态度就像是看待自家长辈一般,还是关系非常好,能够随意调侃的长辈。弱小无助的徐安只能默默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茶水,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试图从中找到点蛛丝马迹。
幸好几人之间的打趣没有持续多久,众人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桌面上那一大个碟子就摆着块糕点的餐具全都撤到了一旁,憨憨中年人从公文包中取出厚厚一沓文件放在桌面上。徐安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份文件上的每一页都有着密密麻麻或蓝、或黑、或红的备注。
最开始的时候,是憨憨中年人跟二爷爷之间一问一答;紧接着就变成了余教授跟憨憨中年人负责问,二爷爷和栋梁叔二人轮流回答;到了最后变成了余教授和憨憨中年人一块询问徐安,二爷爷跟栋梁叔两人在一旁喝茶看好戏。
虽然徐安是滩涂养殖的提出者,但他对滩涂养殖的了解都来源于上辈子跟徐和平聊天时候说的那些。因此遇到不了解的问题时,徐安没有胡编乱造,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开玩笑,对面的余教授可是海洋方面的专家,在他面前瞎编,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啊!
一些太专业性的问题徐安确实回答不上来,但问到对滩涂的未来规划以及预期的时候,徐安在上辈子记忆的加持下,讲起来那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徐安确实没有养过猪,但他见过猪跑啊!最开始的时候徐安还是正正经经地说着滩涂养殖的未来规划,产出怎么出售,出售到哪里,产品怎么二次加工,二次加工后的海产品市场如何。但说着说着,内容就开始歪了,歪到了上辈子一次对于大海的深刻记忆中去了。
上辈子公司团建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国内各大知名的沙滩景点,但最让徐安印象深刻的并不是那蓝天白云、也不是那无边无际的海洋或者可以晒日光浴的沙滩,而是一个生蚝养殖基地。
一路上车子行驶的都是两侧长满荒草、地面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荒凉偏僻毫无人烟,徐安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被拐卖去挖煤了。但前行数公里,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有一栋破旧但有生活气息的房子,房子前面就是一个小小的海口,停放着七八条可同时容纳十人乘坐的简陋小船。
徐安他们就是乘坐着这简陋的小船出海,乘风破浪来到海洋中间。海洋中间是一个个由粗大竹子搭建起来的平台,生蚝养殖场的老板就这么带着徐安等人在海上,用海水烹煮着生蚝,来了一顿生蚝大餐……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旅程中许多趣事都已经忘却,但徐安始终记得,那生蚝从捞起到进入口中前后不到二十秒的时间,那味道,真的是鲜极了。徐安甚至可以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生蚝,没有之一。
虽然徐家村搞得是滩涂养殖,养殖的海产品大概率是跳跳鱼、对虾、鲍鱼等等,但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人家出海捞生蚝,咱们可以下去滩涂捕抓跳跳鱼啊!拿着抄网去捞虾啊!去红树林摘红树果啊!
最后将这些食材拿去隔壁餐厅烹饪,炒溜炸烹爆,煎塌贴焖烧,扒煮酥烩涮,蒸酿氽炖熬,焗烤熏煸腌和醉,拔丝蜜汁煨和糟,统统给你搞上!
……
说着说着,徐安忽然反应了过来,现在讨论的是滩涂养殖事宜,自己这是不是扯太远了。徐安这顿了一下,众人脑海中因为徐安话语勾勒出来的场景顿时消失不见,大伙也纷纷回过神来了,理智也回归了,恢复了思考能力。
从理智上来说,徐安说的这些有点扯蛋,下去滩涂抓跳跳鱼?跑去红树林摘果子?大老远跑过来花钱买罪受,那是疯了吧!可是从情感上来说,似乎又挺让人心动的。至少憨憨中年人听完徐安这描述,忍不住升起了扛着锄头去抓跳跳鱼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