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说说吧，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有其他原因……”当笼罩住他们的云雾足够多的时候，刘达喜终于开口了。
“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啊……”借着云雾的遮挡，周奇说起了违心的话语来。
“没有，就你那丢魂落魄的模样，不可能没有！”刘达喜劝说道：“说说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的谈话也只有我知道，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刘达喜的劝说，还是因为香烟中尼古丁麻痹了神经，亦或者是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这个角落让人很是轻松的缘故……
在香烟即将燃烧至指尖的时候，周奇猛地吸了一口，随后将烟屁股扔到地面上，鞋尖狠狠地碾灭了那星星点点的红光，再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后，周奇终于开口了。
“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因为新加入的残联成员？”
“是也不是……”周奇模棱两可地回答后，视线锁定在刘达喜身上，试图透过云雾看清其脸上的表情，佯装轻松地问道：
“刘师傅您有没有一种危机感，自动化炒菜设备＋普通人=咱们这些辛辛苦苦学了许多年厨艺才获得工作的厨师……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了呢……”
“确实是有点不公平……”刘达喜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声后笑道：“可是，他们只有在使用这些设备的时候才是‘厨师’，脱离了这些设备，那就什么都不是了……但我们脱离了这些设备之后，依旧是厨师，不是么？”
又是一阵长足的沉默，刘达喜再次开口道：“实际上，对于残联成员来说，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岗位，只要能认识字，只要手脚没有问题，便能胜任这份工作……老板不苛刻，同事们也都相当的友善，薪资待遇也很到位，大伙都很开心……”
“哈……”周奇笑了一声，最终还是将已经抵达喉咙间的那句‘所以呢’给咽了下来，再次接过一支新的香烟并点上。
“我这把年纪，距离退休没几年了，我希望未来能接任我这个岗位的人，是一位跟你这般，对残联成员接受程度高且友善的人，除了这里，他们很难再找到类似的工作了……”
啊……！
周奇猛然抬头看向刘达喜，但笼罩在两人之间的烟雾实在太多，依稀中只能看到刘达喜那勾起的嘴角。
“刘师傅，你这话说的，怎么有那么几分我要逼宫的意思呢？”周奇轻轻拍了拍刘达喜的手臂，笑道：“以刘师傅您的体格，再干个十年八年是没什么问题的，退位让贤什么的就算了吧……”
说罢，周奇终于吐露了心声。
“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想要开一家餐馆，餐馆中售卖的全都是我自己研发烹饪的菜肴……我喜欢看到客人们吃我精心烹饪的菜肴时，脸上露出的那幸福的表情……
等我开了餐馆，我也会招收一些残联成员进去，不过我会找那种对做饭感兴趣的，还要有天赋的才行……我可不会什么破菜烂瓜都收的啊……”
“臭小子，就你这么点本事还想着教人呢，别把人教到山沟沟里去了……不对啊，你刚刚说什么，破菜烂瓜，你这是嫌弃老板找来的都是臭棋篓子的意思啊……你小子完蛋了，快点贿赂我，不然我要将这事告发给老板！”
“啊哈，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没证据证明我说了什么不是……哈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几分心虚，明明刘达喜也没有说什么，但周奇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起来。
在新的一支香烟即将抽完的时候，刘达喜忽然问道：“周师傅，我觉得我手艺挺不错，下班之后，要不要跟我学两手啊？”
“呀，刘师傅您这是打算将压箱底的手艺教给我不成？”周奇故作惊讶道。
“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刘达喜抬手就对着周奇的脑袋来了一记，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想要纠正纠正你做菜的那些小毛病，跟了我那么久，好的东西一点没学到不说，毛病倒是学了一大堆……”
“那时候刘师傅您可没教过我啊，偷学的能不一堆毛病吗！”
“净是胡说八道！”
两人说笑着将手上的烟头掐灭，扔在了地上，一前一后地往徐氏餐饮的方向走去。
离开了那由两人制造的迷雾，视线突然就清晰开阔了起来，周奇眼中浮现了一丝犹豫，这丝犹豫停留了许久之后化作了一声叹息，最后在刘达喜的催促下，周奇快走几步与之并肩前行，回到了徐氏餐饮中。
出去再回来之后的周奇，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再次加入到了闲聊的队伍中……
……
“我就是想问问，这个价格还有没有商量的空间……毕竟，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增长价格，菜品什么的还一成不变，我们这边也不好跟学生家长交代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增加了一个菜啊……小菜……小菜多下饭啊不是……”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这个月底吧……”
“哦哦，是打算月底更换新的合作合同吗，我会提前准备好的，明天过来找您重新签约如何？”
“啊，不是……”红星中学校长沉吟了一下，忽然笑道：“这个月底咱们就结束合作吧，我找了新的供应商……”
从红星中学离开之后，珠州市其他供应商的面容一个个在他脑海中浮现，循环播放了几遍之后，他依旧无法锁定嫌疑人，最终只能暗骂了一声：“可耻的叛徒！”
叮铃铃——叮铃铃——
几乎是咒骂声出口的瞬间，手机铃响同时响了起来，男子掏出手机一看，是熟悉的供应商打来的电话。
“老田，过来珠州酒店一趟，大伙都在这里，你抓紧点时间！”
“好！我马上到！”
老田说罢就挂掉了电话，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前往了珠州酒店，匆匆来到同伴预定的包厢，打开包厢门，视线一一在包厢内众人的脸上扫过，一个都没少，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不等老田坐下，便有一人开口问道：“老田，你不是说红星中学的校长找你吗，谈得怎么样？”
“怎么样，谈崩了呗！”老田边没好气地说着边坐下，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后，愤怒道：“这包厢里，有人当了叛徒！”
“叛徒，什么叛徒？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连声询问下，老田将刚刚在红星中学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再次嚷嚷道：“如果不是出了叛徒，这种情况该怎么解释？”
“我这边也谈崩了，给的说法一样，也是取消合作……”
“我也是，说是跟其他供应商合作……”
“我这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