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宋国人,关系也不差,都已经低三下四到这个份上了,你总得给点表示吧?
而且这么多世族求你皇氏一家,这宋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传扬到新君戴举那里,只怕是没好果子吃嗷!
想法挺美好,然而等人走了之后,老皇善当机立断,对皇氏族人道:“凡六十岁以上长者留下,其余人等,分批迁往沛县、萧城、薛城。”
“老夫子,薛城内外,有客舍百二十间。”
有皇氏子弟,立刻提醒了一下老皇善。
“嗯。”
皇善点了点头,然后道:“适才各地世族,不足与谋。”
至于其余的解释,一概是没有的。
事到如今,皇氏上下相当的抱团,类似皇策、皇途这样早早出去的,妻子早就不在宋国内部。
留在宋国,不成了人质?
前来拜谒皇氏的人,本想着是让皇氏给个方便指条明路,却哪里想到,老皇善岁数虽然很大,平日里也是划水混日子,伺候子橐蜚也好,戴举也罢,就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
可这一刻,居然刚硬到了极点,客人前脚刚走,整个皇氏后脚就忙碌起来,开始举族搬迁。
皇氏闹出来的动静不大,甚至可以说根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姻亲家族蒙氏,都不知道亲家其实已经只剩下老头子们还在商丘。
水陆并用,睢水、丹水两岸,多的是皇氏的队伍。
等了两天,终于有消息传到了商丘宫,说是之前国内地方世族,纷纷齐聚商丘,只不过,他们不是来朝见君上的,而是去拜谒司城皇善的。
这让戴举顿时大怒,但他忍住了怒意,而是派人先去调查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
很快,消息就反馈给了戴举。
前天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并且地方世族的人,他们辞行的时候,都是行了大礼。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这些地方世族眼中,配他们行大礼的人,是司城皇善,而不是君上您啊。
新宋侯戴举大怒,竟是难得从商丘宫出来,带着人马前往皇氏大宅。
等到了皇氏家中,从马车上下来的戴举这才发现,老皇善正带着一群老家伙们,站在台阶之下,恭候他呢。
已经换了袍服的戴举,早就和当初的“劲草”风范不同,多了许多狠戾。
眉眼犀利不说,步伐也更加的深沉,开口说话的气度,也是少了儒雅,多了傲慢。
见着老老实实的皇善,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说实话,戴举的气是消了不少。
于是还笑呵呵地询问老皇善:“寡人素闻皇氏诸子之中,有二人以‘途谋策断’闻名,皇途使晋国,皇策使薛城,君教导有方啊。”
“惭愧,顽劣之子,些微名声,岂敢劳君上挂记。”
老皇善并没有接这一茬,只要没彻底翻脸,其实都不算个事儿。
只是,这两天的动作,皇氏有点坚决,他倒不是说怕死,当然怕死肯定是多少有一点儿的。
但更担心的,就是皇氏的动作,让南子公主觉得,时机已到。
现在每一天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汉军什么时候杀过来,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君过谦矣。”
见老皇善这么恭顺,戴举还是挺爽的,踏上台阶之后,甚至还攥住了老皇善的手。
只是进门之后,突然戴举就脸色一变,整个皇氏的大宅之中,竟然连个正常人都没有?
往来的奴婢,不是老弱就是残疾,甚至一些仆妇,头发都已经花白,身体已经佝偻,看上去随时会死的样子。
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戴举仔细看了看,的的确确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当下脸色一变,戴举沉声问道:“为何宅中,不见后辈?”
老皇善倒是淡定,道:“皇氏鄙陋,这几日,都是忙于修筑‘南宫’,故只留老弱。皇氏后辈,皆愿为君上效命,故往‘南宫’做工,旬日……”
话还没有说完,戴举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行。
这种变化,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正待呵斥发飙,却听东南传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烟尘滚滚,宛若惊雷。
“何故平地惊雷?!”
戴举顿时不爽,今天出来,一个好消息都没有,看到的都是让人添堵的玩意儿。
“速速查探!”
“嗨!”
甲士有人出列,驾车前往东南。
一路上鸡飞狗跳,整个商丘城,似乎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只一会儿,前去打探消息的甲士还没有回来,就听到各种呼喊声,不多时,更是有宋人从皇氏宅邸前狂奔。
戴举在门口已经焦躁不安起来,连忙喝道:“来人!拦住路人,问其何故狂奔!”
“嗨!”
结果卫士还没有拦住人呢,就听东南方向传来喊声:“汉军至矣!汉军至矣!”
这个喊声真真切切,戴举听了身躯一颤,连忙道:“何人喧哗!何人……”
“君上!君上!大事不好!汉军已至东门!”
“啊?!”
戴举脸色大变,这种情况,想都没有想过。
猛然回头,却见老皇善也是一脸震惊,戴举原本按在诸侯剑上的手,竟然松了下来,随后连忙冲回了自己的马车,高声道:“隔绝外城——”
“嗨!”
卫士当机立断,领了君命,立刻向外集结。
整个过程并无拖沓,戴举尽管震惊,但却并不认为商丘真的就会被汉军瞬间拿下。
见戴举如此,老皇氏倒也是佩服,在门口躬身行礼,高呼道:“善,恭送君上……”
戴举看也不看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清算谁谁谁,而是把控全局。
出了什么乱子。
是不是真的汉军杀到。
如果是,汉军来了多少人,谁是领兵之人,进攻方向是哪里。
如果不是,是不是宋国内部的人在借故作乱。
这些都是要搞清楚的,戴举并非不知道汉子国的危险,但宋国无能为力,他只能对内耍弄权威,这样才能保证位子稳。
“若真是汉军杀到……”
老皇善喃喃自语,“岂非是老夫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