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你说要带我来苗疆,看你那架势,我还以为整个苗疆都被你掌控住了呢。结果现在,连找个住处,都得跋山涉水……”
听见这话,尴尬的人成了阁主。
他把杀手阁转让给了枕风楼楼主,带了一大笔钱来到苗疆。但如今初来乍到,苗疆闭塞原始,再多的票子金银,也没有人情好用。
他不免感到悲凉。
他爹娘走得早,虽有一堆亲戚,但因他常住中原,早跟亲戚不联系了,所以如今亲戚待他,如待普通人无异。
这一点,他跟灵愫同病相怜。
除去那个尚未见面的亲人,她就再没有其他亲戚了。而他,有还不如没有。
幼年丧亲的痛处就在这里了。没人给你铺路,路全得靠你自己走。
抬眼看,山里雾气弥漫。白森森的雾气笼罩在黑压压的树林上空,气氛诡谲。
绕了很久的山路,俩人终于抵达北疆苗寨。
阁主将蛇形银牌拿给守寨人看,守寨人没做阻拦,但态度也称不上热情,大致指了个方向,让他们自己去找空置房屋。
因割头发这事,灵愫的心也沉了些。
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苗疆是有些邪乎劲在的。
这片土地盛行巫蛊之术,草鬼婆、蛇虫、瘴气与赶尸构成了她对这片土地的刻板印象。
才来苗疆不到一日,她就已亲眼目睹苗人赶尸与下蛊,一些意外简直令她防不胜防。
在去找空置房屋的路上,灵愫默默观察着这座苗寨。
蛊苗一族善养蛊,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养出上等毒蛊。大多数人,只是会下一些不痛不痒的蛊。
只不过蛊苗一族格外偏爱养金蚕蛊。
将不同蛊虫放置在一个罐子里,滴入特殊血液,令蛊虫中毒并互相厮杀。最后剩的那一只蛊,会逐渐变异成与金蚕外形一样的虫,是为“金蚕蛊”。
金蚕蛊可供养蛊之人扭转气运,因这蛊爱洁,所以饲养金蚕蛊的人家,房屋内里都会被蛊清理得很整洁。
这蛊喜欢睡在铁锅里,为避免误食,养蛊人家会在铁锅内置水,避免误食蛊。
所以要辨明某一人家是否养金蚕蛊,可通过这两条观摩:
一则是,若房屋屋梁四处不结蛛网,则表明有蛊。
另一则是,若屋里铁锅置水,则表明有蛊。
而现在灵愫与阁主进到的这间空置房屋,完全符合这两条。
俩人对视一眼,一致确信: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提前把房屋收拾过了,且留下了金蚕蛊。
阁主掬了捧门口沙地里的土,刚掬起,沙土忽然消散。
这也是金蚕蛊存在的证据。
至于是谁提前进来收拾,又是谁特意留下能监视并控制人的金蚕蛊,他与灵愫心里都有数。
没办法,既然进了人家的地盘,人家在暗我方在明,那就只能见招拆招,既来之则安之了。
夜深时,灵愫睡在一张小床上,阁主睡在另一张小床上。
床板硬得硌身,被褥薄如蝉翼。
俩人欲哭无泪。
阁主轻咳一声,“暂且将就一夜,明日物资就能送来。”
灵愫翻过身,不搭理他。
真正的养蛊人会以自身精血育蛊数年,以身饲蛊,死后肚子一剖开,肚子里蛊虫遍布。
这就是饲蛊的代价。
泡药浴能使蛊虫与身躯更好融合,因此数年来,阿图基戎每日雷打不动的事就是泡药浴。
只是经过今日这事,他发现,他体内的蛊和他的身体融合得太好了。
蛊能完全感受他的情绪,在他情绪起伏时发出颤动,清楚地告诉他:你有一些别的想法。
他扯来绕耳的银链子把玩,不禁想到那个不礼貌的外来人。
她的武功,竟是那样高超。
她割下他的头发的那一瞬,他体内的蛊虫在疯狂叫嚣。他的心被蛊虫叫得烦,心跳加快了些。
这个外来人,会懂她的这番行径是什么意思吗?
阿图基戎嗅了嗅指尖,仿佛还能嗅见她身上特有的一股冷香。
在她动手与他打斗之前,他与岑青交流了几句。
这个苗人与汉人结合生出的杂种,这个背叛苗疆的叛徒,竟还有脸再回到这片土地。
他们说汉话时,交流的内容无关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