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乞巧节那晚,已是又过了半月有余,扶襄在宫内修身治国平天下,只在白日里偶尔出宫一趟,殊不知顾小侯爷都快把淮阳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他那晚亲眼看见人走进淮阳侯府,当时府内灯火通明,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露了面,气氛似乎还有些慌张,不过态度恭敬且小心,他见此勾起一抹笑,看来襄襄就是格外招人疼,淮阳侯应当也是宠爱他的。
很快,他再上府找人便一面也没见上,沈小侯爷的说辞是受皇太后相邀,进宫小住一段时日,毕竟他家沈襄襄是家族的团宠。
宫内,扶襄已经好几天不曾对摄政王有过好脸色,皆因他一个指令,便把牧云霁派到了偏远县区处理小暴乱,且还是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当时在御书房一阵火上来,直接把手边的珐琅笔洗摔了出去,才将将压製住翻涌的怒火,他们之间的隔阂是越来越深了,迟早得兵戎相见
这日歇过午觉,天空竟阴沉下来,秋风打着旋儿掠过,落叶扑簌簌盖了满地。
扶襄走在园内的花石子甬路上,身后不远不近跟了两个内侍,蓦地他心念一动,转个方向来到了慈宁宫前。
宫人见到当今圣上忙福个身便要进去通传,扶襄抬手製止了她,也没让身后的内侍跟着,独自一人迈进了宫门。
不过一刻钟时间,皇帝陛下又走了出来,脚步匆匆略显凌乱,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沉得一如此时的天气,眼底似乎还蕴着通红的水光。
宫门口的内侍原本是弯着腰听候吩咐,谁知圣上一下便走远了,他们不敢懈怠,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徒留慈宁宫的宫人心藏疑惑、又惊又怕地站在原地恭送。
心中带着气,皇帝陛下的步子迈得格外急,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回到了御书房。
把人都挥退下去,扶襄有些急切地沉声唤道,“影一!”
“主子!”
“你好好查查明飞逸,一定要事无巨细,不惜一切,也要把明飞逸和皇太后,甚至是先皇的关系查清楚,尽快报给朕!”
“是。”
受天气影响,隻余皇帝陛下一人的大殿晦暗幽寂,他深深地陷在圈椅里,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还是会不自主攥起拳头,一双凤眸情绪纷杂,面上也终于泄露出伤心和类似于背叛的神色。
不知为何,真到这一天,他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也许在慈宁宫时见到那人的第一面,他便心中隐有猜测,只是一直会刻意去忽略它。
父皇在天上定然也是伤心的,他钟情一生的女子,可能已经移情旁人了
不可避免地,他迁怒到了摄政王头上,他准是存心和父皇过不去,也是存心看自己笑话
皇帝陛下气红了眼,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已是亟不可待想把摄政王拉下马,最好把他赶得远远地,圈禁起来,让他再也不能在自己眼前耍威风。
是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地湿气。
皇帝陛下顶着秋风独自坐在了御花园的凉亭里,手边满满的一壶酒,已是下去了一大半。
“陛下。”
扶襄斜斜倚在桌沿,撑着下颌看向面前的晏子默,一双眸子波光晶莹,不是很清明,软绵绵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元公公差人去臣府上说陛下心情不是很好,”晏子默走近他,拿过他手中的酒杯放到一边,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绯红的脸颊,柔声答道,“臣便紧赶慢赶过来了。”
“他大胆!怎么私自通传?”扶襄气呼呼斥完,慢慢晃了晃脑袋,然后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陛下不想看到臣吗?”晏子默坐到他身边,把人轻轻扶起来靠在了自己身上,不无失落地问道。
“自然是”扶襄扭扭身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抬起眼看着他清隽的侧脸笑了笑,话音就是不说完。
“是什么?”晏子默此时心中倒真有点紧张,他一抬手臂把人抱在了自己腿上,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道,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多情又温柔。
“想见朕自然是想见你的”扶襄被他如此注视着,有些害羞地垂下了眼,他此时酒意上涌,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凑到他的唇角亲了一口。
晏子默此时无疑是诧异又欣喜的,他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触手滚烫,与他此时心口的温度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