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京城热得厉害,皇帝陛下早早便搬去了城南的知春园避暑,每日就在勤政殿内处理军政事务。
这日傍晚,暮色烟云下残阳如血,扶襄乘着马车来到了城中的得意楼前。元忠扶着他下车时,能感觉到周围热闹许多,似乎是有什么娱乐活动。
不过他一向不关注这些,直接带着元忠和几名侍卫去往了三楼。
三楼的包厢,第五深已经在桌前就坐,面前摆着几盘精致爽口的凉菜,酒水清香四溢。
这时屋门被人从外打开,扶襄正站在门口,月白锦袍,银冠束发,手上还拿了一把洒金折扇,端的一副风流清骨。
第五深站起身退到一旁,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边拱手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扶襄迈步进来,其余人则守在外面,并且把屋门严严实实关上了。
到他面前时,他伸手托了一下他的手腕,然后径自在桌前坐下,随手把折扇放置到了桌角。
第五深从善如流直起身,一手抚着方才被他摸过的手腕,在他对面坐下,唇角轻勾,“陛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扶襄轻抿一口茶水,眼眸微抬看着他:“什么日子?”
“陛下不知?”第五深晓得他贯来狡猾,也就不去点明,长眉一扬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陛下尝尝这些小菜味道如何?这可都是臣按着您的口味特意吩咐厨子做的。”
说着,他用公筷把扶襄面前的小碗几乎堆满了,看向他时脸上还带着隐隐的邀功之意。
扶襄等他停下夹菜的动作,才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然后点点头不吝夸奖:“确实挺好,不过你这里再不好岂不是自毁招牌?”
最后,那睨过来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漾。他当初建立得意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来搜集情报,现在被他夸一句,他竟还庆幸起当初的决定来。
“能得陛下一句称讚,臣倍感荣幸。”他莞尔一笑,垂眸给两人斟上酒水,然后双手托起杯盏送到扶襄面前。
“怎么今日倒客套起来?”扶襄接过酒盏,颇为稀奇地上下看他一眼。
“陛下的意思,是要臣放肆一些?”第五深一手拿起另一酒盏,墨玉般的眼眸定定看着他。
“你放肆的时候还少吗?”扶襄晃了晃手中的小酒杯,望着他不疾不徐说道。
“哈哈——陛下说的是,臣该收敛一些。”说完,他捏着酒盏与他碰了一下,然后递到唇边微微仰起头一饮而尽。
见状,扶襄也举起杯盏饮下了酒水,清清涩涩地,似乎有一股紫葡的味道。
天色渐黑,屋内烛火闪烁,角落里摆着冰盆,两人相对而坐不紧不慢地用着吃食,推杯换盏中再交谈一番,空气微醺隻觉惬意。
楼下大堂,一群世家公子簇拥着其中一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顾允白并小世子一行人。
小伙计一看见他们便点头哈腰迎上去,殷勤地带着他们往楼上去,熟料未提前预约二楼已经客满,隻得好商好量又去到三楼。
顾允白是在七月初五晚回到京城的,初六就按捺不住了,眼瞅着就要避开南阳侯的眼线往宫里递牌子,谁知小世子来找他时说圣上去知春园避暑了,那里寻常人进不得。
说的进不得,他却还是驱马去知春园外转了几圈。确实戒备森严,正门前守卫着的是军中御林军,持着刀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生人勿近。
好巧不巧今日正是七月初七,小世子他们临时起意要办一场晚宴,来为他接风洗尘。
一行几人上到三楼时,嬉笑怒骂声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刺耳,小伙计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诸位公子,三楼有贵客,还请小声些!”
“贵客?有多贵?还要我等几人去迁就他?”其中一人顿时不服气了,这话岂不是在质疑他们的地位?
“嘘——”小伙计都要被他大嗓门吓坏了,恨不得捂上他的嘴,“公子,小心祸从口出。贵客自是极贵重之人,不是小的可以议论的。”
顾允白还当是哪位王爷在这儿摆谱,便往长廊深处看去,正对上那边守门侍卫充满警告的眼神,一手还紧紧握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吓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