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译忽然感觉一阵惶恐,他下意识地拥住了白禾,紧紧地抱着,用力到全身都在颤抖。
和好以来,第一次拥抱,在人潮汹涌处丝毫不会招摇,因为这里,是别离的站台。
白禾轻轻拍他,笑着说:“是小京走,又不是我走,怎么了啊?”
“忽然想,我还能抱你多少次?”他闭上了眼,呼吸着她发丝间的馨香,将她摁入胸口。
“什么多少次啊,这也能倒计时吗?”
“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什么都留不住。
就像一个噩梦般的诅咒。
妈妈,爸爸…他生命中所珍爱所渴望的一切,全都留不住。
小时候,爸爸牵着他的手去公园放风筝,公园遇见一个算命的白须老人,说他是孤辰命。
独断专行,刚愎自用,渴望的、在意的、汲汲营营努力的一切,什么都留不住。
到头来,大梦一场空,孤独终身。
当时爸爸听到这话就变了脸色,怒斥这是迷信,拉着言译匆忙离开了。
可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他的世界逐渐崩塌了。
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辛酸生活,言译拥有了她,她比小太阳更炽热,更温暖,照亮了他晦暗的童年。
他真的怕留不住。他努力学做饭,照顾她,强迫自己变得懂事、讨叔叔阿姨的喜欢,讨她的喜欢。
可用他自以为对的方式,却不是留住一个人的方式。
那个灿烂骄矜的少年,举手投足都在吸引她的目光,就像地心引力般,无可抗拒。
变得优秀和闪耀去吸引她,才是留住她的唯一方式,可因为祁浪优渥的家世、良好的教养、优越的头脑,时时刻刻衬托着他的晦暗和阴沉。
上天能有多不公平,在他们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着。
言译逐渐陷入绝望,变得偏执,躲藏在阴影里,望着站在阳光下的他们,好嫉妒。
她和祁浪是朝前看的,只有他,永永远远被囚在过去。
白禾捧着他的脸:“怎么了嘛?”
言译说:“今晚我们去吃法料好不好?”
“嗯?”
“一家米其林餐厅,我做家教兼职那一家的男主人,常常带他老婆去吃,我想味道应该不错,也想带你去尝尝。”
还有好多好多美好的事物,他都想和她一起尝遍。
“可以是可以,不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普通家庭的孩子,去吃这样一顿价格不菲的大餐,总是要在纪念日或者重要的日子去的。
但言译希望,她跟他一起去吃高级餐厅能变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正在为此努力。
言译想了想:“庆祝你考试顺利结束?”
“的确值得庆祝,但明天你要考试啊,不然,等你考完了,我们在一起去庆祝?”
“今天去试试,如果味道不错,考完再去吃一次。”
“一你最近是中彩票了吗?”
那么贵的相机镜头买好几个就算了,还请她去吃米其林餐厅。
“没有,但也赚了一点钱,养女朋友是没有问题的。”
“好吧。”白禾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那就去吃吧!”
然而到了市中心cbd,看到餐厅里那些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会名媛绅士,身着正装与小礼裙,白禾跟他,羽绒服加运动鞋,她有了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奈何白禾属于是进了店、就不好意思走的那种人,再艰难都得咬牙撑下来,直到…
直到她看到了菜单的高昂价格,顿时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了,连忙低声对他说:“一,我们走吧!太贵了!”
一份蔬菜塔塔450,这已经是最便宜的菜品了,法式蒜香扇贝890,白葡萄酒炖龙虾更是离谱,居然要2200!
好了,白禾已经饱了。
被这昂贵的价格撑抱了。
然而,言译却说:“定价这么贵,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兼职那家的男主人是一位极挑剔的男士,如果这家店没有好的风味,他应该不会频繁造访,试试看吧,来都来了。”
行吧,来都来了。
白禾是狠不下心点餐,让言译点,反正是他请客吃饭,有多少钱该点什么样的菜,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言译丝毫不吝啬,把看起来还不错的经典菜式都来了一遍,前菜芦笋配蛋黄酱,主菜红酒炖牛肉,奶油焗带子,还有法式焗蜗牛等等…
不过,贵真是有贵的道理,每一道菜都是白禾此前从未体验过的味蕾刺激,她惊喜地看着他:“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啊!不愧是米其林三星大厨!”
“我说过的。”言译矜持优雅地用刀叉,给她切了一块小块牛肉,“贵有贵的道理。”
“不过…”她好奇地问他,“你到底攒了多少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