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想想,也算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正道地盘的秘境,本来就没有多少危险,除了修士自己间的争斗以外,也就只有秘境内的凶兽会对修士造成伤害,不像魔门,哪怕明明白白告诉你了这只是个传承秘境,魔修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魔道地盘的传承秘境,甚至有很大可能比其余秘境还要更加危险。
而正道却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在大多数正道修士眼里,秘境都不是特别危险的地方,是以谁也不会怀疑,这看似普通的雾气,竟然会有魔气潜藏在其中,还如此光明正大。
正道的地盘,可是没有魔气生存的土壤的,一旦被发现便会立即被摧毁。
因此有心算无心之下,中招的自然也就多了。
对嫏嬛这等魔修来说,雾气中隐藏着的魔气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滋养,只不过因为太过稀薄,作用几近于无罢了。
任何一个地界,在拥有同类型修士后,地理环境都会顺势而改变,比如中州,在数个大能梳理地气,后又有无数魔修吞-吐下,彻底变成了极其适合魔修生存的土壤,其它州域也多是如此,如果另外一个州域的修士进来,都是能感到若有若无的排斥的。
这种环境所导致的‘高原反应’,在秘境中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它更像是蒙昧时期人族还未崛起时的环境,无论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能自如生活,不过也有可能正魔相斥,最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带来的格局改变。
嫏嬛觉得应当是后者,毕竟这种送经验,得符合实际,而牧远,说到底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魔修。
空气中的雾气,组成了天然的阵法,不小心谨慎便会迷失在其中,这导致穿过了黑雾的修士,此时大多数都没有贸然前进。
嫏嬛闭目,那隐隐约约的联系顿时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在她看不见的双眼中,形成了一条像是撒了荧光粉一般的光路。
这是牧远进去后,一路所留下的痕迹,从她眼前的这个区域,一直延生到深处。
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就是,这条路线颇为弯折,就像是蜿蜒而行的蛇一般,但某些地方,却又会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让人对他为何这么走,摸不着头脑。
嫏嬛估计,这是魔心发疯后的杰作,毕竟破阵也不是这么破的,所以估摸着应当是魔心看四下无人,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也不在意,魔修嘛,没点不异于常人的举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魔修。
顺着光路而行,一路上,嫏嬛也遭遇了几次袭击,都是被魔气侵染,而失了理智的凶兽,被嫏嬛给物理超度了。
除此之外,道路倒是相当平坦,这主要还是得益于前头有人开路,因此什么机关阵法都被破除得几近没有,让本来危机四伏的道路,愣是走出了一种游玩的感觉来。
这种拾人牙慧的做法,如果不是没有复刻的可能,嫏嬛还真想每回都这样。
不知走了多久,嫏嬛才终于停步,看着通往地底的门户。
与其说这是入口,倒不如说这是陵墓,为了死后过得日子跟生前一样,有些君王侯爵甚至会把陵墓建造得比自己现在居住的皇宫还要辉煌,不过对修士来说,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因此没有多少修士会费心建造陵墓,能把自己坐化的地方修建得有模有样就不错了。
大多数修士,死于意外的没精力搞这一套,自然坐化的,有传承的一切都会丢给宗门家族,没有的则会将自己坐化的地方弄成一个传承秘地,根本不会把入口设置得多隐蔽,也不在意未来有修士打扰自己安眠。
所以像这样专门设置一个陵墓的,反而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毕竟,有精力这么搞的,怎么看都像是其主人并不认为自己会死,所以专门搞出一个宫殿来,等待自己未来从沉睡中苏醒。
不过有牧远在前头躺雷,嫏嬛也懒得估计那么多,顺着甬道一路而下,途中遇上的机关,则基本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因此她走得很是气定神闲,还有心情考究周围的建筑究竟是哪个时期的。
由于牧远几乎每个宫殿都去了一遍,因此下了地宫后,嫏嬛便有些不好辨认道路,废了一番心力后,才排除掉那些牧远走过的道路,向着他最终前往的方向而去。
这座宫殿的大门早已被打开,周围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踩在还未干涸的血上,嫏嬛朝里走了进去。
才刚迈步踏入,嫏嬛便感觉虚空中传来了哀嚎呜咽声,或低沉嘶哑,或高昂刺耳。
“我恨啊!”“杀!一个不留!”“放我出去!”
滔天魔气,自其中汹涌而出,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让人有种这类被囚禁着万千亡灵的错觉,嫏嬛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令她更在意的,反而是这空间内弥漫着的威压,仿佛是在面对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让人忍不住跪伏在地,脑袋也如被砸了一锤一般,轰鸣一声,昏昏沉沉。
她略略一扫,便看见了正中间,被重重锁链捆缚着的一把黑色重剑上,在它下面,尸骨累累,早已看不清面容的头颅高仰着,黑黝黝的眼眶中似乎还能看到生前的贪婪渴望和疯狂,抬起的手臂,像是准备抓住什么一般。
剑?
嫏嬛挑眉,略有些失望。
自从剑修抢在其余修士前,独占一州后,长剑便成了九州几乎随处可见的武器,毕竟人的影树的皮,有一个剑道圣地在,底层修士自然会不自觉效仿,这也就导致了剑被逐渐发扬光大,以至于很多武器都会下意识被打造成剑的形状。
当然,对普通修士来说,刀剑的适应性也的确最广,且比起刀而言,剑的外形也更讨某些修士的喜欢。
不过对嫏嬛来说,看到是剑时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她不是纯粹的剑修,只把武器当工具的心理,也注定了她无法在任何一类武器中走到极致,所以她更喜欢如千机伞这样变化多端的武器,方便她根据现场形势变幻武器。
只不过,千机伞最主要的作用便是遮蔽天机,因此相比于真正的武器而言,它的杀伐能力其实只能算得上是一般。
当然了,嫏嬛眼里的一般,在大多数修士眼里,其实已经算得上是梦寐以求的攻伐法宝了。
随意的瞥了一眼魔意滔天的重剑,嫏嬛移开视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灰色雾气的缘故,单以肉眼,嫏嬛竟看不到牧远的所在,灵识辐射不超过周身一米,甚至还有一种麻木感,对外界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神经毒素,蒙蔽了修士对外界的感知,更利于偷袭。
嫏嬛并不在意这一点,她想找到牧远,靠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常规手段。
微微敛目,嫏嬛迈步朝着指引的方向而去,很快便感觉到了一股阴柔之力如水流一般铺泻而开,灵动曼妙,无所不至,无孔不入。
只见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被缠在重重锁链当中,斜倚在巨大的棺材旁,背后有着一轮黑色的弯月,时而月盈,时而月弯,其脸上表情,也如阴晴圆缺一般变幻,身形也变化莫测,时而给人一种妙玲少女的感觉,时而又有种老态龙钟之感,偶尔又正直壮年,显得十分诡异。
嫏嬛略微有些咂舌,隐约感觉牧远似乎陷入了奇妙的境地当中,估计是意外得到了棺椁中哪位人物的传承。
她也不在意,又走近了几步,决定仔细感受一下,若是察觉不对,就立马切断主角跟棺椁的联系,免得自己的小韭菜变成了别人的小韭菜。
谁知才刚走近,便见牧远突兀的睁开眼,眼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挣扎、茫然、冰冷还有……癫狂。
嫏嬛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厮又戏瘾发作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牧远,只见对方逐渐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生理性不适的笑容,嫏嬛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虽然有病,但也没神经病到这种程度吧?
牧远完全没察觉出嫏嬛的负-面情绪来,慢腾腾从沉重的锁链中钻了出来,嫏嬛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得破破烂烂的,鞋子更是落下了一只,露出了秀气的脚和一截小腿。
下一秒,便见凉水当头浇下,顺着长发滴落在地上,浸湿了身下的大片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