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急雨中走向天台。人站在护栏旁边,风把卷着衣摆。大风十二级,只要再往前一步,随时会被卷下去。
她凝视着下面,那里一片漆黑,但她知道那儿是一片柔软的草地,旁边种着两棵紫荆树,会从秋天盛开到春天。她闭上眼睛,想起淡粉的花瓣铺满地面,四周绿草如茵。
她计划好了所有,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这一片草地,唯一没料到的是,雷雨大作的深夜天台还会有第二个人。
“小姐。”
一道低沉的声音,将她从虚空中惊醒。
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直到看见远处身形高大的男人。
看不清面貌,漆黑的头发正往下滴水,身上的油蜡风衣也湿透了。
在她发怔的电光火石间,男人抓住她的手肘,用力将她整个人从围栏旁边拽了下来。
顾影脸色一变,甩开他,“别管我!”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手一松,捂住胸口倒了下去。那手掌下方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流血,几乎染红了附近的地面。
看他的第一眼,她仍未从生与死的边缘走出。直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亮了男人的侧脸,她恍惚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聂西泽。
再度迈上台阶的脚步停住了,她俯下身,在第二道闪电中看清了,虽然很像很像,但他并不是西泽。
他不是西泽。
因为西泽是不驯的游侠、山间的风。而眼前的这一位,即便鬓发湿透,气场也透着属于上位者的秩序和掌控感。他赤手空拳和深渊谈判,把她的灵魂不由分说地拉了回来。
顾影是被一通电话惊醒。
天昏地暗,眼皮沉重得张不开,她摸索着划开手机,“&039;&039;……早上好。”
“……”
聂西泽沉默,“下午三点了。”
他话音刚落,庄园远处的钟塔发出整点的钟鸣,三点钟。
顾影惊坐起,痛苦地揉了把脸。
太、太丢人了。
她在雇主家赖床赖到下午!还有脸见人吗?
睡前她视死如归吞了三片安眠药,想不到药效会恐怖如斯。当然,罪魁祸首是沈时晔,现身半个钟,煎熬她整晚。
“我现在在你家。”聂西泽低气压地问,“你人呢?”
“啊?你昨晚不是还在南美?瞬移回来的?骗我啊……”顾影不在状况中,脸埋进暄软的枕头里。
她犯傻时聂西泽一向懒得跟她废话,一句话了结,“一小时,我要见到你的人。”
不用他说,顾影也想赶紧回家。她没脸见人,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走。
但事与愿违,她下楼,穿过一个又一个厅,一路上没遇见一个佣人,却遇见了沈时晔兄妹。
起居室里面,他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一个正襟危坐,一个恹恹地趴在贵妃榻上逗猫。
嘉宁挥挥小手:“下午好,小影姐姐……呃,你现在就要走吗?”
顾影被小孩抓了个正着,耳根红了,“嗯,男朋友在等我。”
嘉宁病中惊坐起,一瞬间头不晕了胸不闷了:“你有男朋友!!竟然不告诉我?!啊啊啊啊啊……”
猫咪被她骤然提高的声音吓跑,抬起爪子跳到了沈时晔的膝上,然后扑腾着四脚被他捏着后颈提起。
顾影本来是故意提起“男朋友”的,但似乎弄巧成拙了。
沈时晔把猫放到地毯上,淡淡出言,“宁宁,evelyn是你的老师,不要没大没小。”
他一开口就是面无表情管教人,嘉宁心里还记恨他呢,一身反骨怎么肯听,“影姐姐和我是朋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客套冷冰冰没有人情味!”
空气中又闪起无形的火星,顾影不得不出声,“没事我不介意……”
没人听她的。
“如果告诉你她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还敢这样么。”沈时晔冷不丁开口,一句绝杀。
“什么嫂……嫂嫂嫂嫂子,什么意思……”嘉宁好像短暂地成了文盲,听不懂话,迷茫地望向顾影等她解释。
顾影万万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这把火就烧到了她身上。她有所感应,沈时晔虽然是在问妹妹的话,目光却停留在她身上,眼神幽暗。
顾影与他隔空对视两秒,忽然明白过来。
哦,这个坑是专门挖给她的。
借刀杀人,嘉宁的小脾气就是那把刀。
沈时晔隔着半个厅注视着她,似笑非笑,“你不如问你的影姐姐,她归心似箭,赶去见的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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