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打算要松绥楼。”江顾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是一缕魂魄,应该知道从楼内出去的方法,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灵境公主面色忽变,周遭的传送阵都开始隐隐出现碎裂的痕迹,她死死盯着江顾,“你怎么知道我是一缕魂魄?”
“幻境中的幻象虽然同真人别无二致,但有一点不同,他们的七情六欲都是既定的,连眼泪都是虚像。”江顾道:“但你的眼泪却有重量和温度。”
灵境公主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或者说,我该称你为松绥公子。”江顾道。
“灵境公主”定定地望着他,良久后惨然一笑,原本曼妙婀娜的身形陡然拉长变形,最后化作了个清瘦隽雅的男子,他穿着身青色的衣衫,膝盖往下却是朦胧扭曲的残影,“这万年来你是第一个认出来的,可惜是个江家人。”
“不必可惜。”江顾淡淡道:“只是诈你而已。”
松绥脸上惨淡的神情一滞,卫风看他那神情像是要揍江顾一顿,警惕地站到了江顾身边。
松绥的目光先是在卫风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果断落回了江顾身上,“你要同我做何交易?”
“我让你见灵境公主一面,你送我们出松绥楼。”江顾道。
如今松绥楼中的幻境全都碎裂,连中心的这个幻境也摇摇欲坠,倘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松绥苦笑道:“灵境早已陨落,当初是她苦苦求着见我,如今却换做我苦求见她,早知今日——”
江顾摊开手,掌心多了个小小的书卷。
松绥眼神忽变,出手便要拿那书卷,谁知卫风的鬼纹比他还要快,径直将那书卷抢走融进了鬼纹之中。
“找死!把灵境还给我!”松绥喝道。
江顾手中的赤雪剑狠狠一拧,顿时让他的小臂血肉横飞,江顾目光阴沉道:“松绥公子,我们是在做交易,硬抢就没意思了。”
松绥面带怒意,“你们这些修仙人全都阴险狡诈言而无信,我凭什么信你们?”
他话音未落,整个幻境都因为他的怒意变得晃动混乱。
“这些传送阵都与灵境连接在一起,你若不信那便连这灵境也一起毁了,我们如果死了,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江顾道:“更何况分明是你自己暴露了弱点。”
松绥眼神戒备,“你故意引我进这传送阵?”
“我猜外面那些幻境之所以全都碎裂,是因为你感应到了卫风身上灵境的气息,所以才逼迫我们来到最中心的这个幻境。”江顾看着他的神色,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卫风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你一看到我便要我上前!那时候灵境正在我身上!”
他就说自己怎么可能将松绥楼这么多幻境全都影响碎裂。
松绥冷笑道:“是又如何!这神器本就是灵境公主的,她为了救我不惜以根骨相换,这本来是她的!结果你们江家恩将仇报弑主夺宝,将松绥楼镇压在江家,甚至不断消耗我的精魂养炼幻境,再将融了我与公主气息的江家人送到望月,这万年来你们借此从望月捞了多少好处?”
他生性高洁,万年来却被迫做着这些投机取巧以身饲仇敌的事情,对他而言已是最大的侮辱和最痛苦的折磨,他对江家人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分明是你们无力自保,却反过来怨天尤人。”江向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江顾抬眼望了过去,便看见烂了半边身子的江家大公子,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没死成真是不好意思啊,七弟。”江向云拄着剑抹了把脸上的血,笑眯眯道:“怪祖父给我的法宝实在太多,扛个金仙境勉强还能拣条命。”
江顾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想起江向云在主宅存放的那块元神,放弃了现在弄死对方的打算。
“你们江家人真是让人恶心!”松绥厉声咆哮,“把灵境还给我!”
他周身的幻境倏然成了无数碎片,化作尖刺直冲卫风而去。
卫风直接被他强横的修为吓出了原形,本能地躲到江顾身后,数不清的鬼纹张牙舞爪,他龇牙道:“你信不信我直接炼了她!”
那些尖刺倏然凝固在了半空。
松绥打量了他和江顾一眼,又看了眼江向云,语气阴沉道:“如今幻境已毁,我也已被消磨得只剩一缕魂魄,出去的办法自然也有,而且只有我能帮你们办成。”
江顾眸光微动,江向云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卫风急忙道:“什么办法?”
“留一人接替我,永生永世封印在这松绥楼内。”
话音一落,周遭只剩幻境破碎的裂纹声。
江向云笑眯眯地看向了躲在江顾身后的卫风,“这个好说。”
卫风顿感不妙,他赶忙变回人形抓住了江顾的袖子,然后就对上了江顾那双冷漠的眼睛,心脏顿时重重一跳,冷汗唰得一声就下来了,他本能地退后了半步,身后的鬼纹都吓得支棱起来,干巴巴笑道:
“师、师父,我觉得我其实还能再养养……对吧?”
松绥幻境(十一)
江顾将人拎到了身后, 淡定地对上了江向云戏谑的目光,“的确好说。”
他解开了腰间的一个灵宠袋,江向云顿感不妙,“七弟?”
“卫风是我徒弟, 也算半个江家人, 大公子,江家向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江顾微微一笑, 将手中的灵宠袋一翻, 倒出来了个灰头土脸的乞丐, “这个陆离雨私入松绥楼, 就算他活着出去恐怕你也不好同家主交代。”
陆离雨被离火绳捆得结结实实,嘴上糊了一沓符,先是愤愤地望着江顾,又转头急切地看向江向云,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向云攥着剑的手猛地收紧, 面上却笑意不减, “七弟,这就有些过分了。”
陆离雨强行和他绑了情契, 若是陆离雨死在松绥楼, 他也活不成, 但此事决计不能让江顾知晓,他只能面上强装淡定,“这种肮脏的魔修,只怕松绥公子也看不上。”
“只要是人便好, 我这徒弟连人都不是, 到时候坏了神器江家就得不偿失了。”江顾语气严肃,“还是说大公子当真被这魔修死缠烂打动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