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还没回来。”江向云示意江顾坐下,“我方才收到了萧清焰的传信符,他让我们在合灌城等着,过不了几日便有乾坤楼弟子带人来汇合。”
“传信可靠吗?”江顾道。
江向云点头,“是乾楼和江家传信时特制的符纸,对了,萧清焰还特意问了你的情况。”
江顾眉梢微动,后背却忽然有些黏腻的凉意。
“七弟啊,虽然我现在还没摸清这个萧清焰的底细,但这人极有可能来头不小。”江向云揶揄笑道:“同他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江顾道:“与他结为道侣?”
“噗——”正在喝茶的江向云一下喷了出来。
姚立压低了斗笠,冷酷道:“自古以来望月和平泽不联姻,七公子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江向云干笑道:“没错,七弟你想岔了,打好关系不一定要结道侣,哈哈。”
江顾蹙眉。
倘若萧清焰真是他的情劫,卫风倒正好能留条命下来。
待江顾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上那股潮湿的感觉越发明显,他以为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脏东西,掐诀清洗了几遍之后开始打坐调息。
像是股阴邪之气。
然而后脊处黏腻的触感不减反增,像是被什么湿润温热的东西一路舔舐而过,最后在他左肩处逡巡流连,贴近了他的侧颈。
江顾单手掐诀猛地一抓,却只抓到了股湿漉漉的雾气,那雾气在他掌心散开,又嚣张地弥漫铺散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白茫茫的雾气中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掌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抚摸逡巡,无论是灵力还是法阵符篆丝毫不起作用,温热的湿润感从耳后流连到唇边,雾气透过缝隙探入了他的口鼻之中,又似乎无处不在。
江顾心中有了猜测,定下心神后冷冷开口:“卫风,够了。”
那股弥漫四散的雾气一顿,然后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他衣袍里,亲密无间地贴在他的肌肤上,一副打死都不认的混账态度。
“雾气中有草药的味道。”江顾瘫着脸道。
他刚给卫风上完药,对那药是什么味道再熟悉不过。
那团湿漉漉的白雾愣了愣,恶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腰,倏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顾的衣衫被揉扯得乱七八糟,他拧眉撩开一看,腰侧果然留下了泛红的五指印记。
这个蠢货。
风月无心(十一)
合灌城距离倒海城上万里, 但还不算彻底进入望月大陆。
翌日,合灌城酒楼。
酒楼中熙熙攘攘,各色修士大多带着斗篷或者易容改貌的法器,并不轻易展露样貌, 但同样这里也混乱非常, 短短不到一刻钟,便有三四起斗法的冲突发生, 而酒楼里不管是修士还是掌柜都习以为常, 只有账房和小二在勤勤恳恳地算桌椅的灵石数目, 不等他们算完, 便有小厮熟门熟路地搬上新的替换。
“俗话说不进界乡不望月,在界乡之外的城池里是望不见月亮的。”送酒的小二欢喜地接过灵石,介绍得更为殷切,“几位道友远道而来可能不知晓,这界乡并非城池, 而是一道横穿了望月大陆东面的弧形长河, 其上是十楼八阁设下的望月阵,非有烟雨令不得进——”
他正口若悬河地说着, 旁边有修士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望月阵烟雨令, 不过是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霸占资源的手段罢了!月下修行对妖魔二族格外重要, 他们便连天幕都一并遮住,若不臣服他们供他们驱使便连最基本的修行都做不到,天道早晚收拾他们!”
那小二讪讪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说不出话来。
旁边有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修士冷笑一声:“几位怕是别的大陆新来的吧?听我一句劝, 如果不是烟雨台点的人,还是不要靠近界乡为妙, 就算进去了也早晚被顺逆楼清理出来。”
几个人中周听然最沉不住气,她温软的声音里带着丝疑惑,“为什么呀?”
那修士大概没想到她是个小姑娘,听到她的声音语气忽然缓和了许多,“能入界乡进去修炼的,无论是十楼八阁的修士还是散修,修为起码要到元婴期,资质为双灵根及以上,若有不合格者一旦被逆楼发现,轻则逐出界乡,重则流放生死楼。”
“生死楼?”周听然问:“是和乾坤楼一样的么?”
“呵,乾坤楼不过是群搜刮东西的怂货,这么跟你说吧,顺逆楼负责培养走狗和抓叛徒与偷渡者,而生死楼是处理叛徒和淘汰者的人间炼狱,进去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自我了断都算是天道庇佑。”那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厌恶,还有丝微不可察的恐惧,“不过就算你们真是被烟雨台点名进去的修士,能过阴阳楼试炼进八阁者也寥寥无几,进去了自然是鸡犬升天,进不去,呵,估计就会被扔进生死楼,混得最好也就是进拍卖行当个纸皮人吧。”
旁边的几个修士哈哈笑出声来。
“小姑娘,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吧,一过界乡以后是人是鬼都说不准。”那温和的修士苦口婆心地劝诫。
“我就、随便问问。”周听然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小二见状又看向林飞白,“公子,您方才说您几位是从别处而来,在下斗胆问一句,是平泽还是沉曜啊?”
此话一出,酒楼里原本喧嚷嘈杂的气氛倏然一静。
江顾和江向云对视了一眼。
林飞白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地面。
“啊?”那小二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路自明出声道:“从下面。”
“海底。”林飞白接话。
“……”小二脸上的表情从迷惑变成了恼怒,“公子莫要说笑。”
“抱歉,我这两位哥哥他们脑子不太好使。”周听然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抓起他们便匆忙出了酒楼。
那小二捏着灵石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