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对。
他再次伸手摸向那墙壁,却触到了满手的黏腻,他捏了个引火符一看,便看见了满手的血,而方才还湿冷的墙壁上却变成了肉红色,上面布满了青黑色的管道,内里仿佛涌动着鼓鼓囊囊的液体,就像是血管一样。
咚、咚、咚。
伴随着耳朵边上的心跳声,这墙壁也开始有节奏地鼓动了起来,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纷杂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进了脑海。
这里真的是万佛冢的入口吗?
还是说他和扈惊尘现在还身处那片菩提根林之内?
扈惊尘的出现本就有蹊跷,万一那菩提树精根本没有死,有可能连卫风都是对方捏造出来的……
这里面到底是舍利子还是须弥心?
人性本就极恶无比,卫风奉命潜伏在他身边,为何还迟迟没有动手?他早该当机立断斩草除根,不应该留下卫风这么个祸害在身边,心软乃是无情道的大忌,他犯了最不该犯的忌讳……
他该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江顾眼前变得暗红一片,耳边的心跳声愈发响亮,他强行定了定神,将这些纷杂的念头驱逐出去,直接封住了木偶身上的几处穴位。
须弥心能让人迷失本性,而江顾极其厌恶被人窥探内心,而迷失本性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种侮辱。
刨去那些干扰的想法,他心中隐约有了个不成形的猜测。
像是因为窥探不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周围的心跳声愈发急促,而原本血蒙蒙的场景渐渐褪去,变成了昏暗漆黑的牢狱。
江顾从未在平泽见过这般样式的牢狱。
数十根小臂粗细的铁索没入了皮肉,两条极粗的锁链扣住了只剩白骨的手腕,面目全非的怪物被层层封印在法阵之中,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他身形极其庞大,甚至被迫低垂着头,脖颈抵着牢狱的房顶,而在他手中正攥着一具啃了半边的“尸体”,说是尸体也不准确,那人还在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怪物口中咯吱咯吱嚼骨头的声音便格外悚然。
那怪物糊了满脸的血,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直勾勾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江顾眼前模糊了一瞬,被他抓在手中的人就变成了江顾自己的模样,猩红的长舌舔过,“江顾”半边的身体便化作了血淋淋的白骨,血滴滴答答落在了狰狞的鲛尾上。
怪物嚼着口中的血肉,挑衅又狎昵地看着他。
江顾神色微冷,“卫风,够了。”
周围死一般地寂静,只剩那怪物嚼骨头的声音。
江顾笃定他听得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个嘶哑的声音远远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师父,你怎么发现的?”
“你捏碎的是舍利子而非须弥心,否则手上不会有伤,恐怕从我们进入地底时便被你引着进了须弥心之内。”江顾不急不缓地开口,“既然你对我的内心如此好奇,不如直接开口问,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菩提树下,卫风看着手中跳动的心脏和被困在须弥心中的江顾,抬眼看向了被捆缚在树上的菩提树精。
对方胸膛一左一右被掏了两个血窟窿,他虚弱笑道:“小施主,你可得到答案了?”
风月秘境(二十四)
卫风没有回答菩提树精, 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心脏中的那道身影,然而树精却不肯放弃,缓缓开口道:
“须弥心是恶鬼司审问犯人的利器,比搜魂更加残忍, 可你却只肯用到这种程度, 你是怕伤了你这位师父的道心。”他虚浮地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你无药可救, 想不到你心中竟还能存下一丝善念, 就当是为了你师父, 你也该及时悔悟。”
卫风攥紧了手中的须弥心, 嗤笑道:“为了我师父?和尚,少在这里自以为是,我不过是为了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他们要得到完整的人而已,否则——”
“否则你待如何。”冷淡的声音自他背后忽然响起。
卫风后背一僵, 低头去看手中的须弥心, 他事先用了隔音法阵确保江顾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然而里面早就没有了江顾的身影, 凉风习习, 卷携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暗香蹿入了鼻腔。
卫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慌乱无措的体会了。
他咽了咽唾沫, 转过身去,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眼睛,有点笑不出来,“师父, 你怎么出来了?”
江顾却十分平静地望着他, 一步步走近,声音冷淡地继续问:“是想掏心碎丹, 还是剥皮炼骨,不如直接炼进法器,如何?”
明明他的眼神平静无澜,卫风却感受到了他快要压不住的怒意,整个人脸色泛白,膝盖发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弟子不敢。”
“……”旁边的菩提树精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我看你敢得很。”江顾说。
卫风不敢抬头看他,“师父,我——”
“扈惊尘在何处?”江顾懒得听他辩解。
卫风这回敢抬头了,他愤怒地瞪圆了眼睛,“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他在哪里!?”
江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卫风被他看得心虚,咬牙道:“谁知道那小子死哪里了,反正带着也是个累赘。”
“何时轮到你教训我了?”江顾目光一冷。
卫风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背却不自觉挺得笔直,跪得板板正正,嘴硬道:“我没有。”
“我解开离火绳和灵境的封印,是方便是活动自由,不是让你胡作非为。”江顾手腕一翻,离火绳的另一端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卫风却不以为意。
江顾的离火绳印记和那根银链子其实对他的束缚作用并不大,他完全可以冲破,之前不过是顾忌着暴露身份他不敢硬来,怕伤到江顾,现在既然江顾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么他也不必再隐藏实力,他完全有把握在不伤到江顾的情况下挣开这些破绳链——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