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看着他嬉皮笑脸,眼底却满是茫然不知所措,甚至隐隐有些害怕,按理说这实在不应该,如果卫风不想,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反抗或是逃走,但卫风看起来压根就没有这些打算,似乎无论江顾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全盘接受,只是看起来有些……难过。
以为自己又要被伤害,但又可以安慰自己,因为是师父,所以没有关系。
江顾难得有耐心琢磨出了他的心思,嫌弃道:“蠢货。”
就不会动一动那生了锈的脑子。
卫风眼眶泛红,问他,“疼吗?”
“自然是疼的。”江顾心口隐隐有些发闷,难得开口解释道:“你如今心脏被挖,元丹被掏,体内灵根丹田全无,现如今不过全凭借鬼面白目的识海运行些驳杂的灵力,你当为何你灵力消耗如此之快?没有丹田和灵根,你就无法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而法器和灵石中那些杂乱无章的灵力被吸收之后,会全都涌入你的经脉,你每次运功催动灵力邪气,消耗的都是自身的血肉和寿命,长此以往,你怕是连十年都活不了。”
“只有十年?”卫风愣了愣,他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路数不对,但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毕竟只是个畜生的寿命,难怪金盈袖那些人总是嘲讽他是半真半假的真仙境……
他低头看向腹部被江顾补好的窟窿,抿了抿唇,低声道:“师父,我不想这么快死。”
“那便废了修为,从头来过。”江顾冷声道。
卫风却皱起眉,“不行,现在到处都有人盯着你,如果我也没了修为,师父你——”
“死不了。”江顾淡淡道:“没有你我这些年也活得好好的,谁给你的自信能保护我?”
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卫风定然要骂他狂妄自大,但江顾说出来却只能让他心服口服,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放心,他试图说服江顾,“不,我要留着修为在你身边,而且我的元丹肯定早就被人炼化了不知在何处,现在就废了修为为时尚早,等我找到元丹在说吧师父。”
“所以得等你这具身体病骨支离回天无力时再废?”江顾冷嗤一声。
虽然江顾平日里寡言少语,但说出来的话总能精准地戳中人痛处,卫风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敢打,急得眼眶泛红,抬高了声音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就是十年么,大不了我护你十年陨落了再当个鬼修陪着你!”
江顾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不急不缓道:“鬼修?就凭你这破破烂烂的元神,怕是死后都聚拢不起来。”
卫风被他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气又急,竟急得直接掉出眼泪来,声音嘶哑地发怒,“江顾!”
“……”江顾原本只想逗逗他,没想到竟将人给急哭了,淡定地移开目光,“为师自有办法。”
卫风咬牙憋着眼泪,粗喘着气瞪他,下垂的眼尾却泛着可怜的红色,声音哽咽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元丹,一切都是枉然。
江顾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了枚通体莹润透亮泛着些红的元丹,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卫风,声音冷淡:“喊声师父就给你,如何?”
卫风呆住。
憋在眼眶里的泪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阴阳白骨(二)
“你从哪里……”卫风看着他手中的元丹, 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冲上来便要解他的衣裳。
江顾脸色瞬间一黑,攥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该不会挖了自己的元丹——”卫风眼泪顿时掉得更凶, 六神无主地望着他, “我不要你的。”
江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有病?”
“……”卫风看着他, 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
江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万事都会以己为先, 莫说他是江顾的师承弟子,就算他是江顾的道侣,江顾也不会为了他挖自己的元丹。
他想到这里并未觉得难过,反倒放下了心来,使劲吸了吸鼻子, 哑声道:“那你从哪里找到的这元丹?”
单看这形状和色泽, 便知道元丹资质上乘,而且正正好是符合他原本资质的火灵根, 江顾能炼制到如此程度定然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此丹由路真仪的大半元丹为依托, 融炼了你体内原本一半的离火丹, 如今你体内的离火绳内有另一半的离火丹,那半个离火丹这段时间已经融入你的经脉,此丹一入你体内便可与经脉连结,自成识海事半功倍。”因为事关修士根本, 江顾便给他解释得给外详细, “我之前已经探查过,你体内神鸢鲛的识海已废, 鬼面白目的识海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条银链可以将你体内驳杂的灵力清空,所以废弃全部修为从头再来,以人修的法子重新开始修炼是最好的选择。”
卫风愣愣地望着他,“所以你用那离火绳和银链不是为了……困住我?”
江顾没回答,只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蠢货。
当然是为了困住他,而且这元丹由他一手炼制而成,朱雀神印记早已深入丹内,那些什么三叶竹镣铐和以后任何想要卫风认主的印记都会形同虚设,一旦卫风用了这元丹,里里外外便全都由他操控,他就可以重新、彻底将卫风的命攥在手里。
不过这话他不会与卫风说,世上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掌控,卫风自然也不会例外,而且以他这脾性恐怕反抗得会格外厉害。
江顾不提,便不算骗他。
他难得多给自己留了条退路,江顾压下了眼底的算计和冷漠,将元丹扔给了他,“用不用你自己决定。”
卫风感受着手中元丹的温热,忍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猛地扑上去一把将江顾抱进了怀里,哭嚎出声:“师父——”
江顾的耳朵被他震了一下,他嫌弃地歪了歪头,冷漠道:“起来。”
“我不!”卫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是决了堤,他搂着江顾的腰,将脸埋到了他肩膀上,很快就将他的衣裳濡湿了大片。
温热的液体洇透布料接触到皮肤,江顾不太自在地僵了僵,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有些迟疑地落在了卫风的后背上,动作生疏又试探地拍了一下。
卫风愕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望向他。
江顾冷着脸皱眉,“怎么?”
卫风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瘪嘴,低头用湿漉漉的脸颊蹭了蹭他的侧脸,小声道:“要再拍拍。”
江顾抵开他的脸将人推开,“滚。”
卫风没能再要到拍拍,但满心满眼都已经被江顾给填满了,他一边擦泪一边看着手中的元丹,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