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会喜欢。”卫风像是在替他回答,又像在自言自语,“怕是同他神交都会觉得恶心。”
“不过没关系,世上你情我愿的事情少之又少,大多都难遂心意……”他低笑出声,包裹着江顾的雾气化出了朦胧的人形,从背后攀上了江顾的肩颈,亲昵地将人抱进了怀里,“自然是谁强谁说了算。”
察觉到阻隔在两人间的灵力罩消失,江顾不虞地皱起眉,刚要动手,趴在他肩上的卫风就笑道:“动用灵力可就功亏一篑了,你不想要悲问火了吗?”
他偏头含住了江顾柔软的耳垂,一只胳膊圈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了远处的一点火光,声音含糊不清道:“就在那里。”
耳垂的软肉被牙齿咬住碾磨,诡异的酥麻感让江顾眉头拧得死紧,在卫风试图将手摸进他前襟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扣住了卫风的手腕,“适可而止。”
卫风诧异挑眉,抱着他笑得浑身打颤,“你就这么想要悲问火?”
若放在以前,江顾怕是拼上不要神器早就翻了脸,居然能忍到现在,卫风都怀疑这是个假的江顾了。
他没有运功,只是纯靠力道和江顾博弈,想挣开他的手,但江顾力道却并不比他小,木偶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浊气透过江顾的五指,缓缓渗进了卫风的皮肉之中,刺入了他本就破败不堪的元神,卫风心中一惊,仓促之下险险护住了与本体的联系,倘若再迟半息,这些浊气怕会直接渗入他缝合元神的丝线,悄无声息地将他绞杀。
不能用灵力便操控浊气,卫风险些着了他的道,眼底闪过一抹恼意。
江顾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望着他,“闹够了就去取火。”
卫风死死盯着他被自己咬得泛红的耳垂,上面还留着深刻的齿痕,他使劲舔了舔刚才咬着江顾的那颗犬齿,不退反进,任由那些浊气肆虐进元神,哑声道:“闹不够,又不是没被绞杀过。”
他说的是上一次在淬神境被江顾“杀”了的事情,活像块混不吝的滚刀肉,“你先将我的那块元神取出来,否则一切免谈。”
江顾生生被他气笑了,压着心底的烦躁道:“那块元神在何处?”
卫风拽着他游向了那点火光。
试炼之境(八)
池底漆黑, 却有巴掌大的一簇火苗在缓慢地燃烧,丝丝缕缕的火苗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如同盛放不衰的烟花。
而在这簇火苗的下方,镇压着一块黑色的元神, 这块元神不算小, 周围形状极不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扯下来, 江顾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惨烈的情形。
卫风松开他的手, 神色阴沉地盯着那块属于自己的元神, “这块是我心口处的元神, 我找了它许久,最近这段时间才堪堪发现,但试了许多次都没办法拿到。”
江顾转头看向他,“那其他元神呢?”
“其他元神——”卫风声音一顿,狞笑道:“你想套我话?”
“不必套也知道, 你的元神肯定早就四分五裂。”江顾心中涌上了股难言的滋味, 他语气冷淡道:“你现在这块元神都是用这黑色线绳强行缝合而成,尚未完全熔炼好, 烟雨台向来都是物尽其用, 他们想拿你做什么?来试探谁是玉阶?”
卫风猝不及防被他说中, 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被江顾逼近至了眼前,素来冷淡倨傲的人眼底压抑着几分怒意,声音像是淬了冰, “烟雨台怀疑多少人是玉阶?他们给了你多少时间?”
“你又将自己……切成了多少份?”江顾眉峰压得极低, 态度罕见如此明显地强势。
他离得太近,卫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即便全都被江顾猜中,他还是咬住牙根色厉内荏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要么赶紧帮我取元神,要么你就死在这练功池底。”
江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对每个疑似‘玉阶’的修士,都要以神交的方式来确定?”
“我没有!”卫风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登时怒火中烧,“我只——”
他在急于辩解时对上了江顾了然的神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对方的计,瞬间恼羞成怒,“你少管我!”
江顾愣了一下。
卫风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缜着脸移开了视线。
江顾倒是隐约听那些很会养徒弟的长老们抱怨过,自家原本乖巧懂事的小徒弟到了一定年纪忽然就变得暴躁又叛逆,对他们管束自己的行为十分反感甚至是厌恶,无论如何都要跟他们反着来……可惜当时他只随便听了一耳朵,并不确定是何年纪,也没听到该如何解决。
何况他与卫风分别多年,有隔阂再正常不过,像之前界乡外卫风过分亲昵自然的表现才反常。
虽然道理都明白,但江顾依旧感到糟心——就算要封印记忆,也得等卫风这些元神都熔炼完成才能有效。
江顾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误判后冲动行事,留下了和自己徒弟神交解毒这种麻烦。
“取火。”他语气生硬道:“躲远些。”
卫风深吸了一口气,退后几步双手结印,弥漫开来的雾气将池底完全笼罩在内,“我的阵法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期间你能暂时动用灵力,悲问火没有认主之说,你只要想办法将它困在识海中炼化即可。”
江顾点头,炼器大阵在那簇火苗上方缓缓铺散开来。
“火克金,不要让它靠近你的丹田。”卫风刻意缓和下自己的声音,这种常识他大可不必去提醒,只不过是无话找话,试图打破那股莫名的尴尬。
江顾淡淡瞥了他一眼。
卫风清了清嗓子,闭上了嘴。
悲问火作为神器却无法认主,驯服的难度并不算太大,所以阴阳楼的人才会在它外面加了如此繁复强悍的阵法,不过卫风的存在恰好解决了这些困难,而江顾有墨玉镯这个半空间的法器,将悲问火收拢进连器大阵中可谓事半功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悲问火已经被江顾收到了识海之中,作为神器而言它的性子属实有些软,被江顾蛮横的法力吓得蜷缩在识海的角落里,别说靠近丹田,看样子似乎连江顾的灵力都不想触碰半分。
江顾没往它身上放多少心思,目光落在了属于卫风的那块元神上,这块不规则的元神已经扎根在了池底的淤泥之中,往上供养着悲问火,往下几乎同池底融为一体,江顾刚开始并没有把握能拿起来,将全身大半灵力都灌注在指尖,谁知不等他触碰到,那块元神便兴高采烈地缠上了他的手指,卷住了他的手腕,生生将自己从那厚重的淤泥中扯了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卫风咬紧牙关,疼得已经面色狰狞。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卫风的雾气失效,那些繁复的法阵又重新亮了起来,卫风冲过去猛地化作雾气将江顾笼罩在内,“快走!”
在两人离开池底时,那些看守悲问火和元神的法阵无法再察觉到它们的气息,开始剧烈地闪动起来。
与此同时,正在练功池内修炼的许多修士也察觉到了异常,负责练功池的长老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悲问火有变,速去查探!”
愈神池中,两名修士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悲问火的灵力消失了。”说话的是个模样端正斯文的青年,他放出神识片刻又收了回来,“练功池长老已让人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