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河抬头往上看,发现二楼栏杆塌了不少,感觉像是有人被用力推出雅间,撞上护栏,然后落下,护栏边有些血迹,不起眼的地方有被折断的木头勾住一小块碎布,窗扇大开,风吹进来,那碎布要掉不掉,悬在那里摇摇晃晃。
他跑上楼,弯腰伸手扯下那块布料。
这是一块带着淡淡香气的碎料,那丝香气十分特别,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薄纱质地,浅金色,暗绣莲花底纹,不似男子之物。
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被杀的时候有女子在旁?
谢梧追上来,见到他手上的东西,愣了一下,凑过去仔细打量。
“你认得此物?”萧元河将手中碎布递给他。
谢梧接过来,举在眼前细看。
软纱虽薄却不透,举高还能看到细碎的撒金,莲纹的绣工十分精良,一般姑娘穿不起这身料子,世家贵女又不屑于这样的料子,只因这料子自带一股靡靡之香,不够庄重,倒是青楼女子爱用。
这纱料少见,谢梧也是从别的纨绔那里见过一回,青楼头牌花魁喜欢用的披帛就是这种料子,那公子获赠一条披帛,当宝贝似的收藏着,他大婚前夕那人神秘兮兮地说给他看好东西,当时看到的就是这种一模一样薄纱披帛。
“慕容玖有一条这样的披帛。”
“确定吗?”
“确定,我大婚前他还当宝贝让我瞧。”谢梧不满地瞪他,“但肯定不是他,他前几天才动身前往青州,人在船上呢。我亲自送的人,不会有假。据他说,这是苑青姑娘常用之物,她是浣花楼头牌花魁。”
慕容玖是礼部尚书独子,是个风流才子,天天给花楼娘子们作曲,没少被他爹打板子,这回被送去青州,也是因为他把娘子气回了娘家,被亲爹逼着亲自去接回来。
“去查一查这个苑青。”萧元河快步下楼,“方神医被关在何处?”
“出城了,我们的人在城外遇到京西大营的巡检兵,四皇子先下手为强,把我的人冲散,没追上。”
谢梧咬牙切齿地说,一边匆匆追上他,“这事我们兜不住。”
主要是可用的人不多,公主亲卫不好出面,现在能用的只有萧元河的暗卫,但是福王府也需要人。
说来说去还是可用的人手不够。
萧元河沉默片刻,招手让谢梧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小声交代几句。
“卫家?”谢梧吃了一惊,“元河,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让卫六知道了,你猜她会不会提剑找你算账。”
刚大婚就支使自己岳父大人,这是人干的事?
想到被留在宫里的卫娴,萧元河有些心虚,他真的要被她拿捏死了,希望她不要太生气才好。
金乌西坠, 余晖洒在殿阁重檐之间,映在庭院的花草树木上,满地金光灿然, 金贵至极。
卫娴陪太后与皇后以及后宫妃嫔们赏花直到天?将暗才出宫,刚回到福王府, 还没坐稳, 殿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本来要见见福王府这些仆婢,只是因为回来晚了?才没见,现?在天?都黑了?,谁还在外面嚷嚷?
“王妃,是武威王府的二姑娘。”尽圆去而复返。
“萧诗绘?她来做什么?”昨夜这?人偷偷躲在窗下,对她十分不屑,今天?早上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对她态度敷衍, 她总不至于是来示好的吧。
“她……”尽圆欲言又?止,全然不见以?往的机灵劲儿。
实在是萧诗绘没说什么好话,是来示威看笑?话的。
外面的人拦不住她,槅扇门被她推开, 珠帘与屏风自然也拦不了?,她掀开珠帘,大步迈进。
“呀, 福王哥哥不在呀?”她假惺惺地走了?一圈。
卫娴坐在窗下的黄花梨木圈椅上,静等她逛完, 才淡淡地问:“二妹妹找王爷有事?”
萧诗绘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然后在另一张圈椅落座,“我来是想告诉嫂子一个消息, 此刻福王哥哥在何处。”
卫娴黛眉微蹙,隐在袖中的手指捏紧扇柄。
萧诗绘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只为了?告诉她萧元河去了?哪里。
屋里静悄悄的, 尽方小?心翼翼点亮墙边金枝树形烛台上的灯烛,灯光映着萧诗绘幸灾乐祸的脸。
“嫂嫂,福王哥哥如今在浣花楼里,从午后待到如今天?黑都没出来,好多人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好呢?新婚第二日就上青楼,这?往后日子呀,怕得熬。祖母忧心嫂嫂,派我来看看,嫂嫂,您可千万别生气呀,家和万事兴。”
她这?话激得房中一众丫鬟心头火起,尽方用?力?过猛,点火的折子都捏断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
姑娘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啊。
卫娴乍听这?消息,有一瞬间的失神,回神时心中苦笑?,她这?是干什么,章程上也写明?不干涉他的事,他有心上人也罢,有红颜知己也行,他们结盟,不会只一夜就散。
再说,他们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手划脚。
“二妹妹这?么晚急着跟我说这?事,祖母想必十分担心,二妹妹就快些?回去陪她老人家吧,王爷跟我说过此事,是急务在身,你不知道吧,今天?全兴茶楼出了?命案,就连四?皇子都被陛下派出宫,王爷向来深得陛下信重,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外边人说什么,那都是谣传,自家人可不能偏听偏信。”
说这?话时,卫娴腰板挺直,端庄娴静,淡定从容。
萧诗绘没看到她失落痛苦羞愧,心有不甘,又?心生一计,“这?是自然,我们是相信哥哥的,而且,祖母也把福王府的账册给了?你,你瞧,祖母担心你累着,派我来协助你,明?日铺上庄上的管事都会过来回话。”
卫六向来惫懒,中馈理家之道半点没学,能看懂账本才有鬼,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掌柜们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