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缈赞赏的看着我,沉声说道:「百日之内,很好。」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净缈曾说过的「百日内习得」并不是学会它教给我的那些事,而是习得「抓住记忆的残影」。
净缈毫不犹豫的往门外离去,背影决然如斯,她侧首朝我g唇一笑,在微弱的雷光之下,她面上那朵彼岸花印更显得妖冶冷冽,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何以故梦,就靠你自己了。」
从那之後的时日,净缈好似不存在般,不曾再出现在我面前,却留了一只金鳞黑蛇在我的身边。
而我则带着净缈教过我的基本生存条件,和这条金鳞蛇踏上了这条「何以故梦」的旅程。
路程并不乏味,或许是因为有这条蛇的陪伴,我才免於好不容易学会如何说话,又要因为没有人可以对话而忘了如何开口。
金鳞蛇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嗯,净缈的座下妖。
就好b我当初开口询问牠的名字时,牠开口就是有些针对x的话语,不过我还无法好好咀嚼这些词,只能安静的看着金鳞蛇。
最後像是看我也不明白牠在骂些什麽,牠嘶了嘶蛇信,圈在一旁用低沉的男音说道:「净缈大人的座下妖君,念离。」
我当时很礼貌的向念离嗯了一声,续而说出自己的名字:「岁雨。」
念离的尾巴动了动,淬着些许猩红的眼眸凝视着我,低哑的男音里掺杂着我分辨不出来的感情:「我知道。」
总归来说这些感情都算不上好,只是我找不到形容词去形容这种「复杂」的情绪。
但我并没有多想,只是带着念离上路,一边听着绕在我脖颈上的他说人界的事,一边撑着隔绝滚烫炙yan和凝冷月光的纸伞。
我们步行旅途的时间b想像中得长,周遭也没有客栈可以休息的,我们就很随x的倚树而眠,而日复一日的梦里我却总是梦见一个同样身着深靛se将军服,高绑起碧白长发的nv人,手拿缠着水丝的长剑刺向我身後的残壁,再将水丝禁锢住我的行动。
nv人的面容我看不清,只能「看着」她气恼又不可置信的骂我,而我却化解她的招式,反过来拿着泛n水光的双月戟指向她的咽喉,乾涩的对着她说些什麽。
而在我将双月戟刺向她的梦醒前,我终於听见她悲戚的鸣语:「醒醒,岁雨。」
「醒醒。」
我的心像是在这一刻被她的悲鸣共鸣,平缓的心跳在这刹那急速撞击心房,带刺的疼痛不断膨胀在我的心扉,直至将它刺穿得鲜血淋漓,滚烫的情绪涌上泪眸,掐紧我的快要喊出那人名字的咽喉。
是谁啊,她是谁?我应该要记得的,我不应该忘记的。
好几次我都是被念离喊醒的,他总问我哭什麽,每当我想要回想那诡谲的梦境,问念离是不是知道这些往事时,却像是强制被人消除记忆,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捂住自己仍旧潸然泪下的眼眸,乾涩的和念离说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念离也没有过问,只是向整理好情绪的我说道:「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我拿着少数的行囊,行走过其中一个村庄时,我茫然的看着人间的喧嚣,下意识问向念离:「我??属於哪一界吗?」
念离没有很直面的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带着一种嘲讽的愠意回道:「你认为净缈大人会随便帮助一个凡人?」
我却困惑了半晌,凝视着面上洋溢着愉快的人民,轻声说道:「帮助凡人不好吗?」
念离哼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没有不好,但往往只是庄周梦蝶罢了。」
我发现念离对人界的所有一切好似都甚为反感,我轻声询问道:「你为什麽那麽不喜欢人界?」
念离还是没有直面回答,只是沉声说道:「夺本君所惗,何以得吾悦?」
我有些不明白,念离所惗是曾经的「梦界」?又或是净缈?更或是曾存在於哪里的「人」吗?
他们每个人的感情复杂得令我理不清头绪,但潜意识却又告诉我,他们所思所惗,皆与我「过往」的起始与终焉有关联;而我的所念所想,才是真正綑绑住我的枷锁。
前尘旧梦,我流转在喧嚣的人间,一次又一次迷失方向,但愿??我抬首看向映照星河的苍穹,自言自语道:「倘若,天若有情就好了。」
假使天若有情,我就能在苏醒的那刻想起我是谁,想起我为何长眠於深渊,亦或是寻找迷蒙梦境中我总心念如斯的那道残影。
念离这次没有嘲讽我天真的想法,只是嘶了一声,沉声说道:「情这种东西,在神域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从念离的话语中分辨出了净缈曾经教过我的「情绪」,那是一种总被压抑在平淡里的浓稠悲伤。
我驻足在距离热闹村庄附近的一颗榕树下,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没来由的,我问向了念离:「你曾失去过谁吗?」
念离这次沉默了很久,却也回答了我:「我们的生命太长,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
「我以为我早就麻木这种以生相识再以si离别,但直到遇见了她。」
「我们同样长生,同样心悦彼此。」
几周下来,我第一次听见念离和我说他曾经的事情,想起了他向我说过的“夺本君所惗,何以得吾悦?”,小心的轻声道:「既然都为长生,为何又生si相别?」
念离淡漠的笑了,斜长的红眸睨向茫然的我,将问题再次回丢给我:「你应该扪心自问你自己。」
这次轮到我沉默半晌,我无助的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我什麽都无法回应,无法忆起过往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
念离抬眸看向视野有些涣散的我,淡淡笑了一声:「没什麽好道歉的,高位之者更不应该随意动情,我知而涉,只当是一场兰因絮果。」
我却咀嚼出了念离话语中的思念与缱绻,他与我一路同行,会不会也是因为为了寻找到他曾经絮絮缠凄的那人?
我抬首看向了於我而言彷若隔天涯的苍穹,简单的说道:「你不甘心。」
念离没有否认,只是回应道:「倘若甘於当时,本君何以苦等如此之久?」
我没有问念离等了对方多久,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我曾问过净缈到底活了多久,她只是笑了笑,含糊的说一句,「很久了,大约万岁及一千了。」
净缈口中的久是以「千、万」作为起跳,能让念离以「久」来形容时间,想必也是千年以上了。
那我呢?我陷入了无际的迷茫,我到底该身在何方,又应该记起梦里的那个她是谁吗?
念离像是看出我为什麽沉默下来,他懒散的说道:「与其滞留模糊不清的过往,你应该去寻找如何堪破迷雾。」
「过往的事就算我们和你说,你也会因为你曾经咒下的誓约束缚住记忆,怎麽样都会遗忘,除非你自己找到如何解除自己下的咒约。」
我看着星穹与灯火人间深邃的距离,倚靠在树旁,轻声问道:「我知道我会忘记,但我想知道??我是个什麽样的神?」
念离抬眸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早就殒落神坛了,称不上神。」
我笑了笑,轻声回道:「我知道。」
我知道我鲸眠万年,给自己下诅咒,让自己成为「空白」,尽管一枕星河过後记忆仍旧是一片白,但我还是想知道。
念离像是也回顾起了对他来说如同隔世的回忆,嘶了一声後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也曾意气风发,刁蛮妄为,是二海之一霸主“岁驰”的公主,灭海的小将军,人们供奉你为“驰雨太君”。」
「论服谁,也只服净缈大人,因为你曾经因为「她」的事直接从灭海上到天庭,不顾魂压悍到净缈大人的红尘g0ng中,扬言要和她一决高下。」
「当然,结果一招下来,你输得压根连起身都没办法,连五脏六腑都残破不堪、骨骼基本上能断的都断了。」
「不过或许是你那gu仍旧不服输的劲引起了净缈大人的兴趣,所以她没杀了你,把武器扔回你的面前,让你随时登g0ng邀战。」
我静静的听着这番彷佛与我置身事外的故事,里面有太多我不明白的地方与事情,只是下意识问道:「然後呢?」
念离遥望不远处的人间喧嚣,沉声说道:「净缈大人从未对任何神宽容过,何况还是你这种年纪莽撞的小神。」
「但意外的是净缈大人为了你刻意减弱了她g0ng殿的魂压,而你自此後就时常扛魂压而上天庭的红尘g0ng找净缈大人,向她邀战,屡战屡败,却依然不放弃。」
「唯一的要是求一道“战约”,不是有求必应、不计代价的“y誓”,战约就好b拿你一次次的x命去赌这个“毫无代价”的愿望。」
「我不知道当时的你是怎麽想的,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又或许是恐惧净缈大人,觉得拼上自己的x命好过净缈大人自主选择要「成为y誓代价」的人事物。」
像是看出我的困惑,念离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记起一切就知道了,除了圣尊与魔神,其余的神鬼见之即逃,生怕一道红雷而下,自己的魂晶和凝魔刹那碎灭。」
「你当真净缈大人如此和蔼?她b任何神都要冷血果决,b任何魔都要嗜战残暴,有着无情道的杀伐果断。」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神,光看外表可不能窥探出真实。」
我知道我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忘了这些事,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锦帕,轻声问道:「那你呢,念离?」
念离哦了一声,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言简意赅的说道:「你身边那时候的座下妖君“今溯”,因为你的时常拜战,我也逐渐对她熟悉,之後与其“系缘”。」
像是看出我对系缘这个词的纳闷,念离慢悠悠地说道:「“系缘”,顾名思义就是让双方的“魂晶”用约定系在一起,以魂魄为名、字为形t,号为誓约,印下属於对方的形迹,成为彼此灵魂中亘古不灭的伴侣。」
「只要代表我们生命的魂晶还存在、没有强制违反系约的一天,就不会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魂晶不灭,生si相随。」
「而你与你的姊姊“岁乏”,就是系缘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