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蝶这边过来,露微看着天色就让人将杏黄叫了来,并且迅速拟定了中午的菜单。陛下尚节俭,两人就准备了六菜一汤,还有一些饭后小甜品。
几份外观一模一样的饭菜很快被露微和杏黄端上来,为什么只说外观一样呢,因为实际上根本不是一锅出来的。
年岁渐长的人因为舌头上味觉退化,多是喜欢吃重口的东西,又因为牙齿不好多喜欢软烂的。杏黄不懂味觉等问题,但作为一个大厨,她对每一类人的喜好都非常清楚。
太子和自家二奶奶的饭菜差不多是一锅里出的,符研修四十左右又是武将,他自己单独一锅,诸位老大人们年纪最小的礼部尚书也有五十出头,乔万鸣都奔七十使劲儿了,他们自然也各有不同。
这一顿饭吃得太子很是满意,他觉得这厨子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诸位老大人更是心满意足,就连符研修都吃了好几样小甜品,家里人买过孟蝶铺子的甜品,他吃过一回,齁甜,再也没吃过,今儿本想给面子的随便吃两口,没想到甜度正和他的口味。
苗远道都忍不住问了:“孟县主,你这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子?”他也想请一个。
眼见除了祖父其余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孟蝶眉开眼笑的:“这是我陪嫁丫鬟做的。”
苗远道:“我记得你用甜菜取糖时曾说,你身边有个丫鬟提醒你这甜菜的甜与果糖不同,可是她?”
孟蝶:“是她,她的舌头从小就比其他人灵敏,因着这个,做饭食很有一手。”
苗远道:“鹏飞说得对,县主果然会调理人。”慕了慕了。
任清华:“孟县主,刚刚听你用工厂二字称呼这里,可有什么讲究吗?”
孟蝶一顿,她能说她这是按照梦中世界的称呼方法随口说的吗?显然是不能:“工厂二字这个工字来源于这里都是做工的人,厂字原本释义就是无墙或者只有一面墙的房屋,后来也引申为简陋房屋,我这里建造的粗放简陋。故此连在一起就用了工厂这个词汇。”
任清华连连点头,看向孟庭义:“庭义啊,你是会教孩子的。”
众人说笑几句简单的消食之后纷纷起身重回厂房,登上二楼看织娘们织丝毯。
二楼的屋子比楼下的要小不少,一个屋中基本都放八台织机,织娘们分成两排,中间是过道儿方便大家来回进出。整个屋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冉鹏飞曾经做过姑苏知府,那边秀坊极多,他也曾去考察过,秀坊中远不如这里亮堂,绣娘们也都只低头只顾着的刺绣,每个人的脸上满是麻木。
这里不同,他们一开始上楼的时候是能听到织娘们笑语欢声的,等他们进来大概是见了陌生人才不吭声的,每个人的脸上也不是麻木,有的害怕,有的好奇,有的……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鲜活样子。
冉鹏飞长叹一声:“这里极好。”
任清华:“刚刚说这里的房屋是厂,身处其中倒是觉得这房屋比一些贫民人家的房子还要好些。”
“当然好了。”有一名妇人小小声接口。
声音极小,偏巧这会儿没有人说话,屋中很安静,任清华年纪不小耳朵还挺好使,就那么听到了,他乐呵呵的一边踱步到妇人附近一边观察妇人。
妇人大概二十五六,脸色红润,一头乌发包裹在青色的棉布中,上面还有一根鲜亮的银簪子,身上穿着干净湛青色窄袖小袄,下身穿着同色的罗裙,整个人同这屋子一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任清华:“你也认为好?”
妇人一顿,眼见这位老先生一团和气,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心中的害怕散去不少,胆子顿时就大了:“是好,我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冬日里舍不得多点炭柴,手生了冻疮,又疼又痒的,去年我在这里做工,这里暖和,我这冻疮一点儿也没复发。”
任清华越发和气:“那确实好了,你在这里一个月能得多少工钱?”
说起这个妇人最后一点儿紧张惧怕也散去,眉开眼笑的:“我手儿不算快,一个月差不多能得两吊钱,咱们这里最快的夏娘子,她最多的一个月赚了二两又五百文呢。”
任清华:“这工钱不低了,有了这份工钱家里日子好过没有?”
“好过了好过了。”妇人越说越开心:“冬日里再也不用数着米粒儿下锅了。”
“可不是。”又一名胆大的妇人接口:“不但不用数着米粒儿下锅,以前做菜就用筷子在油罐子里点一下,现在我们家里都换了勺子舀。”
任清华连连点头:“日子好过就好啊,好过就好,过节现在也是舍得买肉了?”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笑出声,把任老大人都给笑懵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最开始说话的妇人:“老先生,咱们二奶奶大方着呢,逢年过节的时候每人最少一斤肥肉一斤瘦肉,不用咱们自己买,咱们现在就是平时的时候馋了,买一些打打牙祭。”
任清平朗笑出声:“原来如此。”
任清平和妇人们的对话不但任清平满意,其余几位老大人同样满意,原本几位心里对这个工厂颇有顾虑的老大人,心中的天平开始缓缓倾斜。
看完了织造这边,大家乘坐马车奔向孟蝶的庄子。
他们一离开,这些妇人们瞬间炸开锅。
“哎呦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和气的老丈,哎呀,说和气也不是,这、这么说呢!”
“你别说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咱们胡同里沈老丈可是个大好人,够慈祥了,可也不是这样的,这些老先生肯定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未必,咱们胡同里有个读过书的秀才,长的没有三尺高,脖子能离地三尺半,整日里鼻孔朝天的,我出来做工,还说我抛头露面有伤风化,我呸,我不出来他给我钱呐。”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我前几日从桃儿姑娘嘴里知道个词儿,刚知道的时候不知道啥样儿,这回见了几位老先生我觉得倒是挺形象的。”
“啥词啊!”
“快说,啥词儿?”
“儒雅。”
妇人们仿佛在嘴里咀嚼着这个词儿,不一会儿都纷纷点头,是这个词儿,这几位老先生真的很儒雅。至于那位年轻男子,众妇人不敢随意讨论,她们这里年岁大的也不过将将三十,大多都是二十几岁,谈论别的年轻男子不好。
诸位老大人不知道妇人们的讨论,坐在马车中都在回想妇人们的答话,唇角不自觉的都露出笑意。这个丝毯的生意做得。
孟蝶的庄子在郊外,距离京城较近,没用太长时间整个车队就到了庄子的门口,并且长驱直入,一直到小山包处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