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北天武已听不进其他人的声音。晓安知道北天武肯定会忍不住动手,但,当她要上前让北天武清醒过来时,零极那冰冷而狠毒的目光忽然盯住了晓安。
那是宛如能将人心贯穿的眼神,零极冰冷的杀意彻底贯穿了晓安的内心。
瞬间,晓安浑身僵住,她只觉自己要是再动半步,就会惨死在零极手下。
「看我把你碎尸万段啊啊啊!」
因此没有人能制止目眥欲裂的北天武,连上前按住北天武肩头的冰麻鬼都被粗暴地甩开,咬牙切齿的北天武如猛虎般扑向零极,厚重的双刃剑全力劈出足以断空的断空刀法!
——这就对了。零极先生的嘴角微微上扬。
——愚蠢地因衝动而惨死,这就是你该有的末路。
「不可衝动!快回来!」冰麻鬼疾呼,不过已经晚了,北天武的断空刀劈去,地面猛然爆起一道深长的斩痕,「可恶,不要再分散战力了,全部一起上!」冰麻鬼当机立断地吼了一声,同时他也追上北天武!
「姐姐,别犹豫了,上吧!」逸飞没有看晓安一眼便飞身衝入战局。
如果提议战略性撤退,逸飞绝对不会听的。晓安很清楚她弟弟的性格,也很清楚在这种局面下,就算加上她和她弟弟亦无法挽回什么,即使如此、即便如此,只要逸飞不跟着她一起逃离,那她也就只能陪着弟弟战到最后。
所以当逸飞掠出时,晓安也施展起她阴柔的武功如箭般急袭零极!
——来吧来吧,全都来送死吧!
窃喜的零极闪过断空刀并反手将北天武的肠子给扯出,北天武闷哼一声,竟毫不退缩地又攻三刀,刀刀强横、刀刀狠戾,却只有让他自己的鲜血洒得更多!
招式再怎么强横,砍不到零极都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错了,若要重整这个世界的秩序,那么首先就是要除掉这群以力量平衡着错误秩序的垃圾才行!零极单指一划,当即割断北天武的颈动脉,鲜血顿时喷得如怒涛般激烈。
——只有继承冬乐之名,才能获得改革此世的力量!
在鲜血那赤色的反光面上,零极看见倒映在其中的自己,他不禁自问自己追求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重覆着屠杀的行径?
「混帐!你要是敢攻过来就来啊!」冰刀呼啸,这时冰麻鬼已加入战局,他悲愤地推开一下子就惨遭毒手的北天武,取而代之的迎击零极先生,冰麻鬼操控着凭空悬浮的六把冰刀急砍过去!
零极冷哼一声,零极知道冰麻鬼有能力在他攻击的霎时间冻住自己,所以零极没有笨到依言照做,而是先让冰麻鬼的攻击全数落空。
「看锥!」
然后逸飞也出手了,他的双锥尖端弹出银针,颼颼颼地从零极后方连环出招,形成和冰麻鬼一前一后夹攻的阵势,「不错,就让你们相杀在一块吧。」零极先生在逸飞攻去时,身影倏然一晃,竟冷不妨地穿过了逸飞的身体!
换句话说,零极透过他的妖法,在转眼间来到了逸飞的后方。
紧接着零极一脚踹在逸飞背上,逸飞没有料到零极会穿过他的身体,因此他当场失去平衡,被那脚踢得扑向冰麻鬼!眼看冰麻鬼的冰刀和逸飞的双锥就要收势不住、误杀彼此之际——
逸飞和冰麻鬼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回神后,他们俩已被一股绵绵不绝的阴柔内力给分至两旁,连收势不及的招数,也给那股阴柔的武功给化解掉。
是晓安,一身白衣的晓安这时从袖口各垂出了一条丝巾,方才,她就是以那对长长的丝巾捲开逸飞和冰麻鬼的,她的身段也宛如羽毛般轻盈。
「嚯?我还以为你会逃呢,明明你知道这时候该做的只有逃不是吗?」零极早看出这场战斗中,就数晓安能最冷静的拿捏胜算。
「怎么可以自己逃走呢?」晓安的语气仍是那么柔,「可悲的杀人木偶啊,你一定不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羈绊与缘份吧?」
「哈啊?这样啊,原来如此,那我就让你明白羈绊和缘份那种东西,不过都只是人心所生的自我满足罢了,凭那种东西,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零极先生也不生气,因为他马上就要让晓安屈服。
他要让晓安在泪水中惨烈地否定自己的信念,光是稍微想像一下,零极就觉得欲罢不能,只是他要出手时,晓安又唐突地问:「等一下。你之前说你要继承冬乐之名,化为凌驾于善恶的存在,并给予这个世界制裁——是什么意思?」
「亏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啊?不过连人话也听不懂我可就伤脑筋了啊。」零极冷冷地嘲讽,可惜没能激怒晓安。晓安的情商之高,连从小和她就在一起的逸飞也没什么见过她动怒。
「你所追求的目标,不就是想透过屠杀来对世界进行『制裁』吗?真是肤浅,」晓安轻声说:「从我听到你那模稜两可的宣言就在怀疑了,你其实并不知道你真正在追求的是什么吧?你是个只能透过屠杀来追寻答案的杀人木偶。」
「啊?」你凭什么妄下断言?零极很想这么反驳,不过他沉默了。
「真想知道是怎样的命运,才会孕育出你这般极端而危险的存在呢。」晓安伸手阻拦想衝上前的逸飞和冰麻鬼。
「……」零极看出晓安已经得出了一些想法,他心想:反正这种程度的对手想杀随时都可以,不如先听听她有何高论再动手。
「说起来,你过去在屠杀的时候总会刻意留下一个活口,虽然这几年你越来越倾向杀得一乾二净,但至少在十年前,你总会『习惯性』的在兇案现场留下最年幼的活口——」晓安问:「你这种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面不改色的零极先生撇撇嘴,「谁知道啊?」
「这边我大胆作出一个推断,想听吗?我可是特别鑽研过人心的哦,尤其是像你这种失控杀人狂的内心。虽然失控的杀人狂多半不是很厉害,不过你算例外就是了,不排除你背后有个大人物在『栽培你』。」晓安试探性地问。
「……」零极静静听着。没有肯定或否定。
「你是想製造出同类,并藉此找到自己追寻的答案吧?」晓安如是问道。
「……」零极没有回答。不否定。
晓安接着说:「你因自己某个悲惨的身世而诅咒、憎恨着这个世界,你经歷的想必是如地狱般极其骇人的命运,然后在某天,你不知为何得到了力量、足以让你从受害立场转为加害立场的力量,于是你内心的诅咒和憎恨得到了宣洩点,你也因而变得沉浸在报復性的杀戮中。」
「……」零极面无表情。
「然而到头来,你内心的憎恨和诅咒并没有消失,反而让你变得更扭曲,并让诅咒变本加厉的转而投向世界,」晓安深吸一口气,「以上,就是你反覆施行屠杀的动机,也是你口中的『对世界给予制裁』,不过这其实只是讲得好听,说穿了,你在做的只不过是失控的杀戮成癮症。这是毫无道理的行径,连你自己也控制不住杀戮的衝动,换句话说,你早就已经疯了。」
「……」零极的指尖一颤,疯了?我?他从没料到会被这么说。
「起初你企图透过屠杀的悲剧製造出同类——製造出和你一样只能终日委身于憎恨和诅咒的同类,你想藉由同类在日后的行为来证明自己投向世界的诅咒并没有错,你想证明这个世界是该被制裁的,」晓安说:「但是你失败了,没有任何一个受害者因你而诅咒整个世界,于是你——掛着冷静的面具,在不知不觉中发狂了。」
至此,善于分析人心的晓安总算说完了她对零极的判断。
「……」零极的嘴唇微动,可是晓安没听见零极想表示什么。
「我给出的答案如何?基本还算正确吗?」晓安柔声问。
「……了你。」零极的样子有些古怪,宛如失去灵魂般,他的双目空洞,晓安稍稍提起警戒地问:「什么?」
「杀了你。」
零极这三个字说得远比他讲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平淡且清楚。
同时间,零极如鬼魅般的身影一晃,「姐姐!」逸飞早料到会变成这样,他赶紧推开晓安,下一秒,零极的右手贯穿了逸飞的右肩,逸飞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可是反而是零极闷哼一声,「就知道你会杀来这招!」冰麻鬼得意地大喊。
原来是冰麻鬼早将双手贴在逸飞背上,他透过逸飞的身体直接发动妖法,冻住了零极的右手腕!在零极将注意力放在晓安身上时,逸飞就料到零极必会这样攻来,而冰麻鬼也早就准备好透过逸飞的身体作为媒介,藉此冻住零极发动攻击的部位!
见过不死铁骨的战术后,冰麻鬼早就跃跃欲试了,因为他的能力一样可以在零极实体化的瞬间发动攻击。遗憾的是冰麻鬼没有想到下一步的应对策略。
没有想到下一步对策,就象徵着死。
「杀光你们。」
零极宛如失去灵魂的人偶,他抽出被冻结的右手,同时一脚踢出数块碎石,化为散弹的碎石被赋予「穿透的第二性质」,猛然将冰麻鬼的胸腹给射成蜂窝,同时反手将受到重创的逸飞——
晓安快速地将逸飞拉开,取代逸飞被零极以冻结的右手狠狠打在脑袋上,她被打得腾空飞起,纤细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好几圈,「姐姐!」逸飞看得胆战心惊,零极的那击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逸飞,快逃!」如果晓安没有那身阴柔的高深内功,早就被打得连脑浆都不晓得飞去哪了,她受击时施展开的阴柔内功卸去了大半劲道,可是晓安知道:就算是她也无法撑太久,所以她急忙高呼。
「逃不掉的。杀光你们。」
在零极要全力杀死晓安和逸飞时,剧变徒生!
一道湛蓝的剑光往零极的后颈急窜而去!
这剑来得极快,零极反射性地发动「穿透」才得以避过,闪出湛蓝锋芒的快剑一招不中,当即收招疾退,这剑来时无影,去亦无踪,使剑的人全无气息,宛如与剑合为一体在雾中穿梭自如、悠然自在,第一剑才收,伺机而动的第二剑又已从侧边划出,切空以后又收剑融入雾中!
「别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零极哪能容忍这样唐突冒出的人搅局?他冷冷地说。
只是零极才要展开身形去揪出剑客时,便遭到雾中射来的银光追击!
银光如电般,从四面八方经过互相交击后才折射向零极,每道银光少说都因折射而改变了三、四次轨跡,复杂之至、难解至极,虚中带实、实中带虚,霎时间零极身上已穿过了四十来道银光,假设没有「穿透」,只怕零极早死了四十几次!
不是别的谁,急袭而来的,正是他与她。
——米可的快剑、苍凌的飞刀!
「嚯?」
这阵目不暇给的攻势让零极的双眼重新有了焦点,他嘴角扬起一抹凄凉的笑意,「结果,『你们』终究没有怀疑这个世界的存在价值吗?」
雾散,耀眼的日光穿云洒落。北峰的天气变化总是让人捉摸不着。
「听不懂啦,神经病。」「我跟她憎恨的对象,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浓雾散开后,米可和苍凌并肩站在一起。
苍凌的眼神已不再因憎恨而疯狂,米可更是从一开始就坚定而镇静,如今他与她已无需言语,两人至此,终于进入绝佳的全盛状态。
「抱歉啊,亏我们还是被师父派来支援你们的……」逸飞苦笑,他左臂的血窟窿大得吓人,晓安自己也因为遭受零极一击导致脚步虚浮,要不是苍凌和米可及时缠住零极,只怕这对姐弟早已步上冰麻鬼的后尘。
「不,谢谢你们拖住零极,」米可说完,她瞥了眼北天武和冰麻鬼的尸骸,眼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还有对不起,我们来得太晚了。」
「虽说事到如今才这么说实在太迟,不过啊,」苍凌感受得到米可的心跳,他知道自己此刻,已能和米可同心作战,「——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喂喂喂喂?可悲又可笑的精神喊话还是免了吧。」
零极的语气越来越高昂,他瞪大双瞳、嘴角高扬,「啊、啊啊!想起来了,你们两个都有十分出色的家族呢,记得吗?你们的亲人在鲜血和恐惧之中屈服并被虐杀至死的末路。别急,这就让你们每个细胞都充分体悟同样的经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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