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见到郑斯澜被扮演贺峰的演员压制在地上时,殷盛的心不由悬了起来,待到对方反击成功,他的心才勉强一松。然而,即便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他脸上自始至终一派安稳从容。
“殷总,”单导略带小心翼翼地问:“这场戏你感觉怎么样?”
殷盛启唇回答:“演员表现不错,运镜也很不错。”
得到答案,单匀裁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原本,他习惯性地觉得殷盛看到这样激烈打斗的镜头,会心疼郑斯澜,谁知道对方硬是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他都不禁又双叒一次怀疑起来,这两人究竟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虽说演员被金主包养,不管男女,在圈内屡见不鲜,但平心而论,他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舍得让金丝雀吃苦的金主,都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了。
不过,作为导演,对于郑斯澜被塞进剧组,替代他心水的演员这件事,单匀裁早已释然。毕竟,欧君哲都杀青离组了。郑斯澜虽然演技不够精湛纯熟,起码没有什么包袱,也非常努力。一个演员能认真按照他的意愿和指示呈现他想要的画面,尽力达到最好的效果,在他眼中,就算合格的演员,至于,对方有没有被包养,其实无所谓的,毕竟,这顶多给他背后偷偷吃瓜的谈资罢了。
这场戏的几个镜头终于拍完,演员们就地休整,殷盛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单匀裁等人见状,便簇拥着他走向场地中央。
“殷总好!”
“大家辛苦了。”
殷盛面挂浅笑,应付众人的问好。他的目光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定定地落在郑斯澜的身上。
郑斯澜灰头土脸,还手撑膝盖躬身喘着粗气。一见到殷盛,他马上拍了拍戏服上的尘土,还抬手擦了好几下脸,结果,那张俊秀带汗的脸蛋,反而因此多了一道一道的痕迹,俨然成了张花脸。
殷盛见此情形,忍不住勾起嘴角,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
郑斯澜不好意思地一笑,在尴尬中微微低下了头,完全不见刚才戏中打斗时的张狂勇敢。幸好,他已经拍完今天最后一个镜头,可以直接去卸妆,于是,他打了个招呼便跑开,留下一干人等继续陪同殷盛。
常奕在行列之中,笑问:“殷总,你这次来剧组,打算待几天?”
“大概待到杀青吧,”殷盛耐心地回答:“不过,中途我可能得回s市一趟。”
“这剧已经拍了五个月,现在二月二号了,春节是二月十五号,看来,我得赶紧拍完,”单匀裁开起玩笑,“否则,殷总恐怕得待在剧组陪我们过年了。”
“那倒无所谓。”殷盛淡笑道:“好剧多磨。只要单导你不急着回家过年,我陪着也行。”
几人闲聊了一会,单导便去安排下一场贺峰溃逃的戏,而郑斯澜简单清洗完毕,换好衣服后,径自跑了回来。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各有各的忙,还是刻意给殷盛和郑斯澜腾出说话的空间,渐渐地,原地只剩下他们俩。
“殷先生,”恢复了清爽的模样,郑斯澜总算找回了坦然与自信,“您真的来了!”
殷盛收回望向演员排戏的视线,朝他点点头,关心道:“刚才的打戏,你有受伤吗?”
郑斯澜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臂,笑着回答:“难免有一些磕碰,正常的。”拍武打戏,受伤本是家常便饭,曾有一场戏,他不小心撞到鼻子,当场鼻血直流。虽说这些没什么值得矫情的,但有人关心,自然感觉真的很好。
殷盛又问:“不先回酒店休息吗?”
“今天没有夜戏,现在还不晚,天也没那么冷了,我等剧组收工一起走吧。”
殷盛眉头微挑,莞尔道:“那就顺便陪陪我吧。”
郑斯澜没有听出对方话里深藏的暧昧之意,自觉地站到殷盛旁边,应道:“好啊!”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两个平时私底下多了一些联系,经了做客和生日之事,郑斯澜对殷盛更是亲近起来,以至于,他现在都不像先前那样子在剧组里刻意地避嫌了。
他想,殷盛对他好,是出于长者的关怀和对那份救甥之恩的回报,他们之间完全是正常来往,根本不像流言说的那般荒唐不堪,反正,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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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盛说到做到,果真带着保镖在剧组驻扎了下来,还住进与主创主演们相同的酒店。白天,他到片场观看导演指挥各组布置和演员表演,晚上,他参与关于剪辑片段和第二日拍摄通告的讨论。除了中间离开过五日,他几乎每一天都紧跟剧组的行程安排。
单匀裁一开始有些讶然,到后来也淡定了,甚至对于殷盛与郑斯澜坐在一起边吃盒饭边聊天的场面都熟视无睹。吃瓜吃到最后,他倒自得于自己的猜测:这两人要说没情况,谁信?不过,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何况,殷盛的人品作风在圈内圈外相当不错,之前从不沾花惹草玩弄明星不提,就连现在回到酒店,也从来没有单独和郑斯澜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愣是让人抓不着他们之间真有一腿的证据。
时间渐渐过去,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剧组拍摄进度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赶上了杀青。
不知机缘巧合,还是特意安排,最后一场戏竟是燕清商和秦穆歌在剧中的唯一一场吻戏。
《燕歌行》这部剧整体风格更偏向于正剧,并非市面上那些腻腻歪歪谈恋爱的古装偶像剧,虽叙儿女之情,但男欢女爱的内容只是保家卫国抗击外敌主题下的点缀,因此,男女主虽然到结局都结为了夫妻,刻画他们缠缠绵绵的镜头倒是不多。
这让郑斯澜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说实话,之前吊着威压从城楼跃下,他都没那么紧张过。
女主杜若晴倒是见惯了场面,准备排戏时瞧出了郑斯澜的不安,一边翻看剧本,一边笑嘻嘻地打趣:“斯澜,我们今天可算轮到吻戏了,就问你怕不怕?”
郑斯澜强装淡定,说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什么难的吧。”
他以前演的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压根轮不到这样需要和女生过度亲密接触的戏份。不过,作为一名演员,内心再如何尴尬,郑斯澜也只能配合导演出演剧本里的内容,甚至还提早做了准备,比如,用漱口水清洁口腔,嚼口香糖,免得对手演员到时候有所不适。
剧情是秦穆歌逃婚,来到边境,被燕清商救下,又因她是秦肃女儿,便女扮男装留在了父亲的军队中。经过接连几次的并肩作战,两人除了产生战友情谊,男女之间的好感也愈加强烈,从昔日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青梅竹马,变成了只待捅破一层窗户纸就能相依的恋人。秦穆歌对燕清商心仪已久,天性爽朗直率的她,在一次胜仗归来之后,主动往燕清商脸颊送上一吻,而燕清商在震惊之余,也终于鼓起勇气向这个一直被他深藏在内心且有婚约的义妹袒露心迹,然后,两人顺利成章地拥吻起来。
监视器将秦穆歌送吻的特写镜头清晰无遗地展现。突然被吻的郑斯澜先是惊愕地一愣,紧接着从讶然中反应过来,眸光明亮,整个面部表情随之变得柔和,笑意从脸上轻轻荡漾开去。
单匀裁不由点评道:“小郑微表情把握得不错。”
殷盛盯着郑斯澜的脸,轻轻应了一声,继续观看。
镜头下的男女主角继续演着倾诉衷肠的片段,深情款款,只是当他们终于抱在一起,准备四唇相碰的时候,竟然几乎同时躲开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笑起来,杜若晴伸手一指,也哈哈而笑:“斯澜,你耳朵!”
被她这么一说,郑斯澜忙窘迫地用汗湿的手指捏了捏两只发烫的耳垂,脸上红晕更是明显,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做这等亲昵之事,对于他这个连初吻都还在的人来说,着实是莫大挑战,即便他已经用做演员的信念感尽可能地压制本能的情绪了。
演员拍亲密戏容易ng,实属正常,单匀裁见怪不怪,只说道:“你们调整一下状态,待会从拥抱那里重新开始吧。”
郑斯澜和杜若晴受教地点点头。
可是,一旦笑场,酝酿的感觉消散,很难再回到原先的状态。郑斯澜和杜若晴反复地抱在一起,又反复地卡在要亲上去的那一瞬。这个镜头竟然前前后后折腾大半个小时还没成功,直把单导看得恨不得上前动手把两个演员的脑袋摁到一块儿。
“化妆师去给他们补补妆。”
“小郑,放松,要吻最心爱的女孩了,的确有必要紧张,但你的表情不要这么痛苦,这不是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