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唇角刚勾勒出浅笑的弧度,就见顾九卿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她僵了僵,唇边笑意尽敛。
顾九卿薄唇紧紧抿着,狭长的凤眸一片深幽。
那种疯狂失控的感觉卷土重来,大有喧嚣尘上之势。就算他竭力平复心境,以仇恨抑制情爱,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克制越无法自已,越压制反弹的越发厉害。
越是让自己不要嫉妒,那份折磨人的嫉妒心越甚,几乎焚毁理智。
他按压着指骨,面上并未露出多少情绪:“如果我与他人成婚,妹妹可会欢喜?”若是从前的自己,绝不会问这种幼稚蠢笨的问题。
欢喜吗?谈不上。
不欢喜吗?似乎也谈不上。
但她面上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一丝沮丧和失落,情绪也跟着低落下去:“不……不大欢喜。”
这应该是女主希望的答案,她自会投其所好。
“人人都道大姐姐和康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门亲事更是陛下亲赐,我本该祝贺大姐姐喜获良缘,可……可我就是不希望大姐姐嫁给康王。”
女主要嫁的人是男主。
这话似乎取悦了顾九卿。
“好妹妹哪,一日不见思之若狂!”鹦鹉沉浸般忘我的鸟诵声再次响起。
顾桑:“……”
顾九卿面色瞬间黑沉如浓墨。
可恶!
他不过夜时人静感发一句‘妹妹,一日不见竟如隔三秋兮,思之思之若狂’,小畜生竟偷听了去。
顾九卿反将一句:“这就是妹妹教导的成果?”
顾桑悄悄瞅了眼顾九卿阴郁的脸色,反驳的话顿时吞咽回去,非常上道地揽于自身,“对,就是我教的,容纳百家长嘛。”
顾九卿薄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雌雄莫辨的脸阴晴不定。
就在顾桑惴惴不安时,顾九卿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精巧的盒子,啪地一声打开,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手镯。
他取出手镯,不甚温柔地攥住她的手腕,顾桑欲抽手,却被他攥的更紧。下一瞬,肌肤感受到一阵凉意,手镯已然戴在她手腕上,衬的皓腕肌肤莹白如玉。
顾桑垂眸盯着琉璃手镯:“这是……”
顾九卿启唇:“权当赠予妹妹搬新居的贺礼。”
“大姐姐未免也太讲究了,既然大姐姐有心,我定当好生保管。”顾桑干笑,不太习惯手腕上佩戴饰品,想要将其取下,放回匣子收藏。
顾九卿制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取下!”
顾桑:“……”
顾九卿啊,你可是女主,搁这儿演霸道总裁的戏码呢。
她又看了一眼顾九卿。
这莫名其妙的闷气应该……勉强算是消了吧。
虽然,消的也挺莫名其妙。
转眼便是腊月初二,顾皎出阁之日。
这天甚为热闹,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一片喜庆。
“李家虽只是商户门第,可人家给的聘礼比燕京城诸多大户人家都要阔绰。李家不是那种小商小贩,在当地小有名气,可谓富甲一方……”
“二姑娘是个有福分的,一嫁进去就有花不完的财帛,穿金戴银一辈子。蒲姨娘,你真是生了一双好儿女,年头上尚为二姑娘的婚事发愁,年尾上姑娘就顺顺当当出嫁,儿子更是了不得,没养几天就成为嫡子,日后顾家都要他说了算。”
“府上的大姑娘是未来的康王妃,大公子与大姑娘非一母所出,可都是嫡母的儿女,大公子可就成了嫡亲的康王小舅子,生母亦是脸上沾光。”
“蒲姨娘,你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公子前程不可估量,可别忘了提携一下蒲家的侄儿们。”
嘴碎的七大姑八大姨皆是蒲家的亲眷,将蒲姨娘奉承的喜笑颜开,不需她们这些小辈锦上添花,顾桑和顾兰将添妆礼送给顾皎,略坐了坐,便从屋里出来了。
而顾九卿连过场都不必走,直接派人送了一份添妆礼,都没现身。
“三姐姐,二姐姐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她连看都没看一眼。”顾兰有些伤心,这是她跟三姐姐精挑细选的礼物,可二姐姐却不屑一顾。
顾桑说:“我们做妹妹的,该做的礼数该尽的心意做到即可。我送的,二姐姐也不见得喜欢,还瞪我呢。”
“三姐姐说的对,我们问心无愧便是。”顾兰的情绪来得快消散的也快。
顾桑眯了眯眼,说:“走,去前院看看热闹。”
“三姑娘,请留步。”一个清秀的丫鬟叫住顾桑,躬身道,“奴婢是二姑娘的贴身婢女春屏,二姑娘想同三姑娘单独聊两句,不知三姑娘是否方便?”
顾皎端坐铜镜前,已穿戴整齐,经过这段时日的精细调养,面色红润了些,不似刚回府时的瘦骨行销,亏损的身子也补回了些。她着一身红嫁衣,衬得精神面貌更好了几分,难怪出嫁当穿红,这般鲜艳的颜色,即使是陋颜女子怕也会呈现出新嫁娘的喜气。
出嫁本该是姑娘一生最欢喜的时刻,但顾皎眉宇间并未见多少喜悦。
认命,不代表欣然接受。
顾桑抬头看了一眼被红嫁衣衬得娇艳的顾皎,问道:“不知二姐姐想同我说甚么?”
顾皎怒目瞪向顾桑,咬牙切齿道:“三妹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