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叹我们精心为你准备的及笄礼,竟只配得你这般对待?”
“可不是,我挑的钗头凤可是跑了三四家铺子,费了不少功夫,早知道就随便选一件得了。”
一唱一和的两位姑娘,分别是户部侍郎之女柳翩翩和国子监祭酒之女黄嫣,她们的父亲皆要仰仗杨家,一个在杨慎手底下谋职,一个是杨玄蔺的学生。
牛乳馍饼是谢宝珠以前在边塞时,最喜欢吃的食物。本想着燕京贵女没吃过,才想让她们也尝尝鲜,结果被人弃如敝履。
谢宝珠怒了,反唇相讥:“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拿着你们的及笄礼滚蛋,我谢二不稀罕。”
杨靖儿怒道:“这就是将军府的教养,竟然让客人滚,我倒要让谢将军评评理。我们好心好意带着礼物来贺他的女儿及笄,竟然要被赶出府!大家都听见了,到时可要替我作证,免得冤枉了谢二!”
谢宝珠瞬间涨红了脸,双手叉腰:“你敢!敢去告状信不信我揍你?”
柳翩翩和黄嫣被谢宝珠的气势震住,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杨靖儿却瞧出谢宝珠只是虚张声势,不敢真的打人,冷笑着往亭子外走去。
“我不只要找谢将军,还要找将军夫人。”
谢宝珠快要气炸了,反正都要被爹爹棒揍,还不如先将杨靖儿这个可恶的家伙暴打一顿,至少不亏。
她刚要撸起袖子,手就被顾桑拉住。
“不如将杨老太傅和杨大人一并请过来评理。” 一道轻透的声音随之响起。
杨靖儿猛地转身,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顾桑抬眸看向杨靖儿,露出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颇为好心地建议道:“五姑娘,你不觉得只找谢将军和谢夫人为你主持公道,未免有失公允,万一他们偏袒谢二姑娘徇私,你不就白白受委屈了?将两家长辈都找过来坐在一起,谁也不能偏着谁,不如就让长辈们评断是非对错,看看你和谢二姑娘之间的纠纷究竟是如何引起,又是如何闹到要见长辈的地步?”
一顿,顾桑伸手拿起桌上的牛乳馍饼:“好像都是因为它!它似乎不合五姑娘的口味,不该出现在宴桌上。”
说罢,顾桑咬了一口,随即深深蹙眉,状若不解:“可是,挺好吃的啊,还有一股奶香味呢。五姑娘好像尝都没尝一口,就断定它粗鄙难食。可据我所知,就是这小小的饼子却是边关将士最喜欢吃的食物,更是行军打仗必备的干粮,在将士们看来,这块馍饼口感比其它坚硬难嚼的干粮口感好,还方便携带储存,倒是不怎么入五姑娘的眼,嫌弃它的紧。”
杨靖儿渐渐听出不对味儿,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桑眨眨眼,笑得一脸纯稚无辜,“边关将士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挺辛苦的。”
谢宝珠恼怒地瞪着杨靖儿,总算后知后觉回味过来,秉承着你告家长我也要告家长的原则,大声道:“对,将杨老太傅和杨大人全都请过来,让他们为你做主!”
接着,又转眼瞪了一眼柳翩翩和黄嫣,“还有你俩的父亲一并请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好女儿是如何煽风点火。”
柳翩翩和黄嫣脸色一白,当即扯了扯杨靖儿的袖子:“靖儿妹妹,要不算了吧?”
事情闹大,谁都没好处。
杨靖儿死死咬着唇,凶巴巴地盯着顾桑,总算反应过来顾桑提牛乳馍饼和边关将士的言外之意。
不过是姑娘间别苗头之争,竟被她瞎扯到政治高度,挑起文臣武将的对立。
顾桑瞄了一眼杨靖儿,似被她的眼神吓得肩膀一缩:“杨五姑娘,你这般瞪我做甚,我害怕,是不是我说的不对,你该不会想打我吧?”
“打你?”杨靖儿用力磨着后牙槽,硬生生挤出几字,“怎、么、可、能!”
顾桑后怕似的拍拍胸脯,微掀的眼帘一片纯稚无邪:“我就说嘛,肯定是我看错了。五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可能会打我?”
明事理?
谢宝珠不可思议地瞅了一眼顾桑,又看了看气到浑身颤抖却无法反驳的杨靖儿,忽然头一次明白,爹爹说的兵不血刃是何意。
其它没掺和的姑娘们瞧够了热闹,便站出来说些活络气氛的场面话,杨靖儿自是要顺着梯子往下走,被大家拉着重新坐下。
这时,一个牛乳馍饼伸至杨靖儿面前。
只见顾桑笑盈盈地看着她,一脸真诚道:“尝尝吧,可好吃了。”
杨靖儿下意识便要挥手打掉,可对上顾桑灿烂的笑脸,手刚抬起,又硬生生放下。肯定没安好心,她要是将馍饼打掉,顾桑肯定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等着对付自己。
杨靖儿接过馍饼,将它当做是顾桑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咦,味道还……不错?
不远处,南安公主和将军夫人林氏正在赏景叙话。
亭子里发生的这一幕,尽数落入二人眼底。
南安公主收回目光,面带微笑道:“宝珠这孩子,性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性情中人,我倒是挺喜欢。”
林氏看了一眼谢宝珠,叹气道:“说好听了是性情中人,不好听就是粗莽。燕京不比边塞不拘小节,我与她爹屡次说教,凡事要讲规矩,要以理服人,她却每次都想用拳头说话。”
林氏了解女儿的脾性,如果不是顾桑拦着,宝珠怕是要被激得当场打人。
“就宝珠这脾气,以后的亲事可有的我愁了,也不知哪家儿郎敢娶?”
燕京女子时下以瘦为美,男子尤其看重女子细腰。可这两样,皆与谢宝珠无缘,就那张大圆脸生生将她不算太胖的身子显胖了不少。脾气不好,如果容貌上乘,男子为容色,亦会多加担待宽容。
南安公主掀眸瞥了眼发愁的林氏,并不接这茬话,只道:“燕京儿郎多如过江之鲫,总会有对上宝珠脾气的男儿,莫要杞人忧天!”
林氏瞬间了然。
镇国公府同宁远将军府结亲的事怕是不做数了。
镇国公对谢将军有提携之恩,谢将军虽是镇国公部下,但两人更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生死之交,早年两家有意撮合侯天昊和谢宝珠,不如结成儿女亲家,如今听南安公主之意,应是另有打算。
“公主说的是。”林氏掩下心底不畅,笑道,“左右宝珠刚及笄,亲事慢慢相看着,承公主吉言,总归有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