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氏一愣,从顾桑的话中意识到一个问题。
顾九卿当真知其缘由吗?
朝堂后宫错综复杂,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顾九卿当真能勘破吗?
顾九卿之所以被太子妃陷害,就是不清楚百业经书背后暗藏的真正隐情。
施氏暗暗打定主意, 等顾九卿出狱,定要将自己知晓的一些内情尽数提点。如今,顾九卿身负圣旨赐婚, 要做皇家妇,不知其后宫隐秘, 必将被人算计的骨头渣都不剩。
顾桑原以为施氏不会说这些皇家密辛,结果施氏见她一脸纯稚天真的模样,突然说道:“百业经曾是先皇后最喜欢读的经书。”
“先皇后?”
顾桑澄澈的眸眼适时地露出迷茫。
施氏强忍着内心的悲愤与无奈,说:“先帝已故之后,十二年前, 先皇后一脉尽数死绝,死于……”
顿了顿,施氏伸手朝上一指。
顾桑瞬间反应过来, 死于当今陛下之手。果然,魏文帝的皇位是篡位夺权而得。
十二年前,原身是个不足三岁的幼稚孩童,尚不记事,哪里知晓这番朝堂变故。魏文帝皇位不正,登基初期必定实行了残酷血腥的政策镇压,不许朝堂百姓议一字,这个朝代才无一人敢提及当年旧事。
可是, 彼时的顾九卿也不过五六岁,她竟知道的这般清楚,连先皇后的喜恶都知晓。
司马睿看了一眼逐渐远离的马车,又看了眼身后的天牢, 原本冷漠的目光转瞬染上一抹柔情,转身欲踏入天牢。
“殿下, 经书一案已经明朗,太子和康王耳目众多,莫被人落了口实。”侍卫刘尚提醒道。
言外之意,现下不是解相思的好时机,哪怕司马睿如今执掌大理寺,主管刑狱,但屡次借公务之便见顾九卿,难免被有心人猜出端倪。
司马睿脚步一顿。
想到父皇对待顾九卿的态度,确实不是好时机。
他不甘心地收回脚,往大理寺方向而去,行了几步,又问:“牢狱内条件艰辛难熬,顾家带进去的东西可有被褥衣物?”
刘尚恭敬道:“殿下放心,大姑娘是顾家嫡女,顾家人不止备有衣物被褥,还有糕点吃食之类。”
司马睿不放心地回头,再次看了眼天牢的方向,随即想到什么,豁地握紧拳头,面色沉郁。
顾九卿遭此大难,都怪太子和康王。
他们要争便争,要斗便斗,凭甚将无辜的顾九卿牵扯其中?
……
天牢内,顾九卿低眉凝着掌心的药瓶,瓶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少女身上的清甜香味,他略微犹豫,抬手打开药瓶,取出一粒药丸缓缓放入嘴里。
指腹那抹柔软的触感犹在,素日难吃的药似乎都染上了一丝软糯甜腻味。
妹妹以为他忘记带药,实则这几日本不用服食此药。
药丸入腹,顾九卿视线转向旁边的食笼,打开之后,里面是两种不同的糕点,一种是他最爱的茯苓糕,一种是她新做的桃花糕。
桃花糕,形似桃花,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若他没猜错,桃花糕取材于她院中开得正艳的桃花。
顾九卿扯起唇角,伸手捻了块桃花形状的糕点,意图压下舌尖仅存的一丝苦药味,刹那间,唇齿间被一股桃花香溢满。
“呵,这个便宜妹妹真是有心了!”
御书房。
“陛下,臣妾亲手熬煮了一碗滋补的参汤……啊!”
吴皇后正要将汤碗递过去,就被魏文帝扬手打翻,“出去,朕要批改奏折!后宫一片乌烟瘴气,朕可没心思吃皇后的汤食。”
吴皇后看着手背上深红的烫伤,跪地请罪道:“陛下息怒,是臣妾未能约束后宫诸人。”
魏文帝冷笑道:“约束不了,莫如退位让贤?”
朝堂后宫,没一件让人省心的事。
吴皇后心知魏文帝只是迁怒与她,未必会废后,依旧让她心中骇然无比。
“御书房乃议政重地,皇后日后切莫涉足。”
魏文帝是真动了怒,从未如此严厉地苛责吴皇后。
东宫。
吴皇后威仪尽失,气得狠狠踹了一脚太子妃杨清雅,厉声叱道:“愚蠢的东西,瞧你干的好事?杨玄蔺那个老匹夫就是这样教导你,凡事不计后果,你怎敢……怎敢利用百业经生事?”
杨清雅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剧痛无比的肚腹,哀声求饶:“母后息怒,是儿媳的错,求母后饶了儿媳一回,儿媳以后再也不敢了。”
定是杨玄蔺老糊涂了,在家里妄议当年旧事,才让杨清雅偷听了去。否则,杨清雅怎会想得出用百业经做局陷害顾九卿。
十二年前的政变,太后,魏文帝,以及皇后,没一个手里是干净的。吴皇后自然不希望旧事重提,太后亦是利用百业经暗害了情如姐妹的先皇后,偏偏杨清雅这个蠢东西竟敢利用此事去刺激太后。
自己养育的二公主蠢也就罢了,杨家培养的太子妃也如此愚蠢,真真是让她受不了。
太子妃虽只是被小惩大诫,但魏文帝却将怨怪尽数落在吴皇后这个发妻头上,连带对太子也越发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