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卿道:“家妹出城为侯天昊践行,至今未回城,我担心她出事,去接接她。”
司马睿一听顾九卿要出城,顿时急了:“我陪你一道去。”
“不必。殿下亲自去接妻妹,恐惹人无端猜疑,我可不愿传出姐妹共侍一夫的闲话。”顾九卿头也不回,“何况,如果陛下宣召议事,你却不在京城,岂不惹陛下心生不快?齐王对你虎视眈眈,视你为对手,万不可让人拿住攻讦秦王府的把柄。”
司马睿脚步一顿,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多带些人。”
顾九卿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直到那抹白衣身影消失在眼帘,司马睿才收起望妻石般的目光,皱着眉头,转去书房。
夜幕降临, 繁星闪烁。
离京五十里地的偃州城内,一间天字号客房。
顾桑吃饱喝足,早早就上床睡觉。
养足精神, 明早继续跑路。
青石镇又远又冷,顾桑没打算回去, 至于花食记交给宋大娘便是,能开一家便能开第二家。此次出门带了足够多的银两,完全不用担心生计营生的问题。
思来想去,顾桑准备去南方安顿,一来南方富庶、气候温暖适宜, 二来就算西境战乱也波及不到。
回京后,盯梢她的暗卫全部消失了。
毕竟,皇城中各方势力涌动, 到处都是他人眼线,顾九卿也不愿暴露背后隐匿的势力。
这才敢趁机跑路。
夏日闷热,树上蝉鸣声不绝。
顾桑睡的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骤然脱离床榻的悬空感吓得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凛冽的凤眸。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桑懵了片刻,以为自己做梦, 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眸,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豁地放大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即使光线昏暗, 想不看清也难。
是顾九卿,不是梦。
他找来了, 这么快就找来了,速度之快,属实出乎她的意料
迷蒙的杏色瞳孔逐渐清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抱在怀里。
顾桑意欲挣扎:“放开我,放我下来。”
顾九卿眸光幽暗,脸上掠过一抹戏谑的光芒,轻拢慢捻的语调:“妹妹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利用我救完人,就想弃我而去?”
后半句,犹似带着深重的怨念。
“你先放我下来……”
在他怀里同他说话,让她无所适从,顾桑羽睫轻颤,不欲对上顾九卿过于炙热的视线,哪怕是夜色深浓,他的目光依旧灼热的骇人。
她垂下眸眼,内心又慌又怂,却是死鸭子嘴硬:“我,我没有,只是迷路了,不记得怎么回燕京。”
“既如此,我帮妹妹找到归路,可好?”
归路,既是回城的路,也有她日后归宿之意。
顾桑讪讪道:“大姐姐身子不好,我不想大姐姐受累……”
“抓紧我。”
顾九卿忽地打断她,就在顾桑不明所以时,他抱着她纵身从二楼窗口跃下,惊得她条件反射性地揪住他雪白的衣襟。
他低眉,视线落在她攥得泛白的指尖,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两人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待顾桑堪堪坐稳,骏马扬蹄嘶鸣,快如闪电般驰骋于夜色中。
马背一颠一颠,顾桑的心情也一上一下,颠簸起伏。
两人共乘一骑,肢体不可避免地接触,哪怕衣衫布料隔绝,依旧令人心猿意马。
顾桑僵硬着身子坐于马前,顾九卿则紧贴她的后背而坐,他的手从她臂弯下穿过,堪堪揽她入怀,颇为暧昧的姿势。
她紧紧抿着唇角,双手无处安放,亦如此刻的心境。
寂静的官道,唯有马蹄与风声呼啸而过。
顾九卿胸腔热血汹涌,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搂住顾桑的腰身,初时只若有似无地轻触掌下绵薄的裙衫,骑行一段距离,那只手不受控地落在少女的腰际曲线。
他的手带着冰凉之意,清晰地透过薄软的衣料传透至肌肤,引得肌肤战栗不止。
刹那间,顾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贴着她后背略显硬朗的身躯,不该是女子的身子,合该是男子的身体。
衣衫缱绻交织,周身被一股独特的清冽幽香所笼罩。
顾九卿惯爱熏香,对香料的痴迷可谓到达令人发指的地步,每件衣物穿之前必要仔细熏香,出行随身携带香囊,惯常用的纯白绢帕亦是染带此香。没熏过香的衣物绢帕,哪怕干净无暇,也绝不会用。
顾九卿惯常用的香皆是绝无仅有的上等香料,哪怕熏染再多,也不会浓郁庸俗,反而清幽逼人。
他用的香,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清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