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2)

“人之初生,脾性已定,若是矫枉过正,实是不该,献之也明白,己所不欲莫施他人,并不会多生事端。”

“三娘,她……做自己就很好。”

最后这句虽说的艰难,却也是出了口。

真的说出来后,吕献之反而觉得轻省了,这般该不会算到他头上了吧?

别提那些姊妹们的低声惊呼,杨灵籁自己都得喝口茶压压惊,这还是吕献之吗,圣贤道理也被他东掰西扯的搬过来,滑稽又正经地吓人。

徐氏被这话中的反驳冲昏了头,难堪地下不来台,可堂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即便是气出病来也得老老实实的忍。

“是母亲太过担忧心切,三娘她性格跳脱,与你……正是相配。”

简直是同一个茅坑里出来的石头,一对都要人命。

语重心长

徐氏的肯定出来, 愈发叫堂上众人心中认定一点,杨灵籁果真是寻了门好亲,便是小庶女也能被个顶个的好男儿捧在手心。

杨四娘无意识地揪紧手里的红鲤手帕, 心中的烦闷挥散不去,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从前那个总是坐在末尾阴气沉沉的杨灵籁,又不停目睹如今这个不给嫡母面子也能巧笑嫣然的人,虽是凭着一手下作手段, 可结局是好的, 嫁的门庭就是女儿家的底气,那么她呢。

她将头转向一侧, 杨晚娘正安安静静的品茶,那双眼神中的崇拜叫她觉得可笑, 可又觉得可怕,因为如今的她也在其中犹疑。

这些若有似无像是艳羡又或是嫉妒的目光,杨灵籁随意扫一眼都瞧的清楚, 却并未觉得多般自豪。

心里那未曾消散的小小不快再次浮起,吕献之也不过就是家里有钱了些, 说话有礼了些, 知错就改了些, 但这也不能抵消他是个二愣子以及闷棍子的事实。

“母亲也太过偏疼他了些,来的路上这人还给我脸色看,叫三娘生了好一顿气。”

被拆台的吕献之脑壳一疼,来了……

果真秋后算账是最不理智的选择, 因为你不知道这之前还会遭受多少阴阳。

“……”

徐氏原本蒸腾的心火就这么被啪的一下拍灭了, 就好像被扇了一巴掌, 结果人家给你跪地上磕头道歉,那诚挚的模样在旁人眼中若你不接受就是个没天理的王八蛋。

听了这话的潘迎蔓是打心底的觉得难受, 果真这日子是自己过的,三娘她嫁到了那般人家,最是注重面子,单瞧着是过的好了,背后不知是如何苦呢。

徐氏则是被无语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抖动,以至于空气安静了足足几秒,她都没能找回自己的语调。

杨争鸿看事简单些,儿女之情只说打情骂俏,至于如何过的苦放在台面上的,那就是说出来给过的不如意的人一个安慰。

他甚至对这个女儿有了几分赞赏之意,知道避其锋芒,日后也能走的顺些。

可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太明白的人愿意出来蹦跶,例如杨四娘。

“姐姐还是这般爱生闷气,倒是叫姐夫不好猜。”

杨灵籁还是第一次认真瞧了瞧这位突然冒头的四妹妹,生的不差,就是品味不咋好,小家碧玉的长相非要往头上插几根老式金簪,俗气。

“四妹妹,也还是像从前一般讨人喜欢,竟说这些大实话。”

“姐姐还真是要像你学学,学学如何也能像你这般能言善辩。”

徐氏不耐烦听她们在这打擂台,这点小打小闹,你刺一刺我还一还也就是能逞逞嘴上功夫,相比这些,她更愿意看看杨三娘过来求她的模样。

“四娘,老太君还在后院等着,若是想多些话,等你姐姐请安过后再好好叙旧。”

杨四娘收了收下巴,听话没再顶嘴。

而杨灵籁是没心思说,在这些姑娘们都还没落下定来前,也是没什么多交谈的必要,况且人都打上家门来了,还在这好声好气的掰扯,也是想她脾气太好。

说是请安,其实也就是杨灵籁二人,旁人都是各回各院,待到午时再用个饭,这一天下来也就没什么了。

老太太的寿安堂在后院东侧,那里不仅清净地方也大,穿过游廊跨过几个门槛也就到了,院里一株老树虬枝盘曲,树冠耸入云端,落下的阴影正好挡住了这有些刺人的白日。

门前站着一穿红绫小袄加裙裤的丫鬟,见他们到了,走来屈膝笑道,“姑娘,姑爷,老夫人早几天就念叨您们呢,本是去追光寺的日子都推迟了几天,咱们赶紧进去吧。”

话语里的亲近之意算不得假,吕献之有些意外,从进了这杨府开始,杨灵籁好像就没什么交心之人,便是潘氏这个亲生姨娘都显得有些冷漠。

“叫祖母费心了,三娘这便进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杨灵籁的面上见了几分难得的笑意,话里也不拘束,走进门去熟门熟路的像是自家屋里。

黄氏年纪大了,天气转热却也怕冷,待得最多的便是屋中的小炕,炕上摆着张矮方桌,上面磊起些经书,还有一盏茶具,平日里懒惫些便在小炕上抄写佛经,有了精神便去隔壁的小佛堂敲会儿木鱼,过的是不错。

“祖母,三娘回来了。”语气中透出的眷恋叫人觉得无端悸动。

吕献之站在身后见她不同往日的骄纵,有些怔神,其实也不算没瞧过,大多时候杨灵籁也是这般热烈的,就是脾气有些招架不住,如今依旧是那几分野性却又收敛了,像是多了些真心。

走神间环顾四周,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人会如此喜欢金子,老夫人身上首饰全金,抄写经文的墨内也混着金粉,整个屋内的摆设可以说跟项脊轩有异曲同工之妙。

黄氏拦了拦二人请安的动作,将杨灵籁拉着坐在炕边,二人挨着坐,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对方松下几根发丝的前额,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

“瞧着是过的不错,人也精神。”

“就是这跳脱的性子还没改,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外间喊人,也不怕吓到我这老太婆。”

动了动有些痒的脑袋,杨灵籁听着老太太话里中气十足便知在这院里也是过的滋润,不免带了些许揶揄。

“祖母可真是不诚实。”

“观澜都跟我说了,您老人家这心里记挂着三娘呢,三娘是一刻都不想拖的想叫您高兴高兴,怎的还这般嫌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