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一饮而尽,愤愤:“不浪费水,我干了。”
刚准备吐出来的宋大人沉默跟着咽了下去。第一次经历这些的善回早将茶水咽下了,再一次内心感慨与容宁是相见恨晚。
姚锦澄见状抚掌,依旧和气:“好气魄。饮茶如饮酒。容少将军在边塞一定如鱼得水。啊,该说是如鹰当空。”
容宁发现,姚锦澄讲话一套一套的,特别像宫里的太监。宫里的太监一旦说一些漂亮话,也是这样一套接一套。
全盛很会讲话,只是可惜秦少劼不爱听那些溜须拍马,倒是容宁这一个月以来听得多些。
一旦将人和太监放在一起,容宁连把人当兄弟都做不到,只能把人当狗腿子。
她止住了下一个打算上来的杂役,对姚锦澄表示:“坐下说。东西放桌上,随吃随拿。不用人候着。正事要紧。我和宋大人处理完你这儿的事,还要去别的地方。”
姚锦澄选了个靠近容宁的椅子坐下:“什么事情能劳烦两位亲自过来?”
他当然见到了善回,只是话还是要问出口。
容宁看向宋大人。
宋嘉佑很清楚,自己是过来当容宁副手。哪怕这是他提交的折子,但帝王让容少将军来找他,而不是帝王亲自找他,已很说明问题。
他揣着为官客套的一面:“姚公子,我们到五道皇庄,主要是为了煤矿民窑一事。眼见马上天要冷了,京城又到了一年一度供炭的时候。陛下认为养树多年,砍树一时,实在不好。便要求往后京中取暖都以石炭为主,宫里也不例外。”
姚锦澄知道这事:“嗯。我们五道皇庄一部分供应给瑞亲王府,一部分供应给百姓。绝对不会坐地起价。我们前些日子已经知道了。”
两人说话开场几乎是在没有硝烟的试探。
容宁不喜欢这种文臣式的交谈。说话都带几个意思,听起来如同要破译一般。好在她知道,文臣式交谈很有必要。有些时候那叫点到为止。你懂我懂,最后处理好事情。
要是点不到,那需要双方撕破纸去说。
她拿过杂役放在桌上的糕点,往嘴里放了一个。
慢慢咀嚼,等宋大人撕破那张纸。
姚锦澄明显不乐意外人插手青山下方煤炭的事情。
可惜,宋嘉佑偏要插手。
宋嘉佑微颔首:“但煤炭也会有挖空的一天。要挖一部分,养一些年后再挖。这样才能无穷无尽,惠及子孙。”
姚锦澄认为宋大人有些可笑:“那也要有子孙。瑞亲王府如今就只有我一个义子,也没有记录在册。养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惠及的是谁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容宁,很快收回视线再度对上宋大人:“就像种树,养了几十年,最后惠及的乘凉人不知道是谁。与种树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种树的人吃了足够的苦,福气是半点没享受到。人之一生非要过得这么可悲?”
一个人将自私自利刻在骨子里,连给子孙一点好处都不乐意。
姚锦澄笑着,说出的话却不客气:“我不信来日来生来世,只信当下当时当刻。”
世人怎么过,都要一张道德的脸。
姚锦澄坦坦荡荡展示着他的不道德。
宋嘉佑是真正从地方官爬上来的。他多难缠的老百姓都见过,对姚锦澄这种想法的人并不怵。要说服姚锦澄这样的人,宋嘉佑选择省点力气,转头求助容宁:“容少将军怎么看?”
容宁眨眨眼:“要说实话么?”
善回不由也望向容宁。
所有人视线全聚拢在容宁处,等着她说出一点高见。
宋嘉佑:“当然是说实话。”
容宁应了一声:“陛下说青山下面不准挖。我下回带人来查。你要是挖了,我把人把你皇庄抄了。”
她翘起二郎腿,满意拿起茶水:“听懂了吗?”
什么玩意,和这种人探讨有的没的,浪费她时间。
旁边善回顿悟!
这就是一力破万法!一力降十会!
姚锦澄脸上难看一瞬, 很快又调整过来。
他见过很多像容宁这样的人,出身注定了他们高人一等。仗着权势,他们可以做任何事, 很是不讲道理。到了帝王和容家这种高度, 一句话可改变天下规矩。
他开口:“容少将军是在威胁我?”
容宁诧异:“我只是口头上说说,已经很客气了。要知道陛下完全可以将青山上下内外,所有的地全划分个青山寺住持。到时候不说煤矿,这个皇庄归属都很难讲。”
秦少劼明明可以用抢,哦不是, 他明明可以直接下令,但还是让她一个个给面子找人先游说。
姚锦澄衣袖上的手用力握拳,指甲嵌入肉中。
他面上带笑:“容少将军,陛下与瑞亲王怎么也算是叔侄, 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闹起来。”
容宁深深注视着姚锦澄, 觉得这人太过天真。
她提醒着:“陛下前面有六个皇兄, 后面有七个皇弟。”夺嫡都经历过, 区区一个叔叔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