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到他们眼中的惊惧,清楚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可在他们将刀剑指向自己人时,早就该清楚。
他们此生的这条命,注定将走向死亡。
容少将军,眼眸如鹰,以一当十,恍若杀神降临。
当兵器纷纷坠落,投降人一一跪倒。支撑着的人一一被杀降。容宁才杀回到秦少劼的面前。她对着站在面前,看上去依旧拥有帝王威严的秦少劼,拱手:“臣,救驾来迟。”
容宁的躁动杀意还没彻底压下去。她低着头,盯着秦少劼衣服的下摆,心情极差。
差的是对上了瑞王,差的是要对付自己人,差的是帝王不相信她。宝坤都回来了,她没被叫回来。是认为她不需要在场。
“容少将军救驾有功,怎么能算来迟。”秦少劼的声音从容宁脑袋斜上方传来。
容宁抿唇,继续烦躁。
她就该把那些太医院弄来乱七八糟的药都给秦少劼吃,让他明白人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不要每天都想着去作死。
“朕脚软。”秦少劼抬起手,扶在了容宁肩上,“容少将军快扶朕到轮椅上坐着,进去再说。”
容宁:“?”
容宁抬起头,极度无语看着面前突然弱势起来的帝王。
周围侍卫已经开始清扫战场,全盛才是真的脚软手软,刚试图推一把轮椅,一个踉跄趴在轮椅上,卑微无措,恨不得翘起兰花指安抚他自己。
宝坤指挥使去边上指挥人了。他眼睛不好,见不得如此瞎人眼的帝王演技。
秦少劼另一手一松,沾血的长剑“哐嘡”坠落在地上。他微敛眼睑,本就白的脸庞看着似乎是少了点血色:“朕见不得血,头晕眼花,好像要不行了。”
容宁内心有一万句骂人的话,到面上只有瞪了一眼,冷哼一声,抬手扶着秦少劼去坐轮椅:“陛下早知道会沦落到现在这境地,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人不可能一生不犯错误。”秦少劼坐在轮椅上,将身上大部分的地方全部都靠在轮椅上,恹恹说着,“他是朕的皇叔,父皇放过了他一次。朕想也给他一次机会。”
容宁本想说皇叔又怎么了,皇家宗室那么多人,难道要一个个容忍过来么?可想到瑞亲王与先帝的关系,又能理解。
毕竟先帝晚年极为心软,连子嗣都不忍心全替秦少劼处理了,更别提这位弟兄。他秦少劼是以仁慈上位,绝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落下惨无人道的败笔。
“但他并没有收手。”秦少劼这么说着,“他为了一小家,又毁着无数小家。先有边塞之事,后又趁山西之势。”
通敌叛国、罔顾人伦、颠倒社稷。
秦少劼顿了顿:“朕本以为有子嗣为牵挂,他或许会收敛。”看来得另行补偿那被送过去的义子和义女。还好两人尚且没有正式登记在册。
轮椅来到书房门口,竟也没被卡住。工部这个轮椅做的非常好,能上门槛。就是滚上门槛可以,滚下来要“咯噔”一下,让人整个人弹跳一下。
容宁看着秦少劼被颠了一下,神情莫名其妙好转了一点。
看帝王失态,果然能让心情好很多。
她撇撇嘴,再悄悄瞥了眼门槛。要不下回,推着轮椅多进出一下。这样就能疯狂的“咯噔咯噔”。活该颠他!堂堂一个帝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叫工部做了个轮椅来。
真正脚软手软的全盛,努力端了一盆水过来:“陛下先擦擦。奴让人去准备沐浴的东西。这衣服一定要换一套,穿着晦气!”
这一盆水端得颤颤巍巍,容宁看不入眼,伸手帮人拿了过来。
她将盆放到桌上,替秦少劼洗了面巾,递给人:“脸上有血。”
两人视线对上。
秦少劼动了动唇,幽幽长叹:“容宁,朕手也没力气。”
容宁这回气笑了。
这人分明是见她突然赶回来,气火正在最大的时候,试图装成没有力气像全盛一样,以此来蒙混过关。
她把面巾糊到秦少劼脸上,用力替人擦掉面上干了的血迹,语气开始阴阳怪气起来:“陛下可真是了不得。力气都用在刚才砍人了吧。一剑一个,不知道有多少功劳。”
“哎,这龙皮就是厚实,擦一下虽然是会红一些,但实际上堪比城墙了。”
“陛下身为真龙,知道的当有天地庇佑,不知道的还以为和猫妖一样,出门在外有九条命呢。”
她动作上没轻没重,将秦少劼脸擦得泛起一层粉,如同上好的桃子。那些阴阳怪气到了他这里,只成了他勾起唇角的笑料。
秦少劼这人一向来是喜欢得寸进尺的。
他是没有想到容宁会那么快猜到,会那么赶巧正好回来。就好像上天注定了他们此生都会纠缠在一起,让他一生里大多数重要的时刻,都能有容宁参与。
可惜登基的时候,容宁没能见到。
没关系,成亲的时候流程一样宏大,容宁可以亲自参与。
秦少劼如此想着,再度开口:“容宁,朕要沐浴。”
容宁语气恶劣:“洗个澡,说那么文绉绉干什么?怎么了?走不动路?要不臣抱您进去?”
秦少劼略迟疑了一下。
容宁震惊了:“你还真考虑起来了?陛下,您行行好,臣抱着您去洗澡像什么样啊?臣是武将也是个女子。您以后的起居录还能看吗?”
秦少劼不知道他的起居录以后还能不能看。
或许不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