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酒店顶层内。
为了玩得痛快,不被公务烦扰,所有人的通讯器都摘下扔在一旁的沙发角,除非有特别重要的通知被设置了紧急呼叫,其他普通的日常通讯全都无人理会。
此时,一枚放置在沙发边缘的通讯器响了好几下,不断地弹出通讯请求,一名坐在附近的武装部成员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醉眼朦胧之中他只能认出这是苏副部长的通讯器,上面有身份识别的标志。
他抬头问周围的同事:“苏副部长人呢,你们有谁见到吗?好像有急事找,不过不是那种重要通知,可能是私人的事情。”
一名同事翘着腿抽着烟,回道:“他去天台那边了,不是什么重要的公务就别打搅了吧,怪扫兴的。”
那名武装部成员点点头觉得有理,索性按掉了通讯请求,放在了一旁不再理会。
通讯器被対面挂断,在响了几声提示音后归于安静,宽敞的审讯室内变得越发冷寂,冷得让赵青恍然回到了被鹦鹉用那把漆黑的匕首刺入脖颈的时候,麻木的神经被灌入了烧开的铁水,滚烫地浇过他的心。
原本习惯于忍耐着疼痛的身体不禁微颤了一瞬,随着通讯器屏幕的熄灭,赵青的心也跟着沉入深渊,埋没在那不见天日的淤泥之中,连轻喘的呼吸中都带着一股腐败颓然的气息。
既已知道了真相,预见了结局,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多的不甘和偏执?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闭上双眸,将“再打一次”的无用请求咽了下去,平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残酷刑讯。
周立言坐在轮椅上滑了过来,他欣赏着眼前的佳作,可惜赵青身上的血迹还不够多,伤口还不够深,伴随着的惨叫声也不够浓烈,甚至可以说是寡淡,连半句哭饶喊疼都没有,让人平白少了许多乐趣。
他黑着一张脸目露高傲地说道:“能亲身体验一轮刑讯药剂的功效,作为一个合格的试验品被录入我的测试档案之中,可以说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并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让我亲自动手。”
赵青対此不予理会,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此时占据上风的周立言被忽略得十分彻底。
赵亭渊在一旁抱着胳膊,笑着打圆场道:“周教授别费心了,他不懂这些,佣兵向来都糙得很,你快点审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早点回去睡个养生觉。”
赵青气息沉稳,心无波澜,幸好上次的地星之行后,他特意留下了一些资料存档在暗鸦内部,包括事情经过的记录和一些情况猜测,肖覃、老鹰他们如果有心查探,应该能发现赵亭渊不対劲的地方。
保持运转的暗鸦兵团是一个成熟的组织,团长的位置并非永久不变,无论有他没他,只要成员们足够勤勉和自律,暗鸦都能屹立在佣兵界的上层。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团员冲动行事,头铁冲上来和天星帝国武装部硬碰硬,如果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曾经山豹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案例。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佣兵们的冷静和镇定,别像他一样眼瞎心盲,从空中跃进了敌人精心织成的罗网之中,临死前还要被挂掉通讯,团长的面子一点都没留下。
周立言拿着针剂在赵青的身上找到了一处满意的地方,他的眼底划过一丝狰狞,唇角勾出了一抹大仇得报的笑意。
此时,审讯室的灯一下子全部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席卷整个空间,大门处传来一丝响动,似乎有其他人进入了审讯室中。
周立言愣在了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战斗经验丰富的赵亭渊早已摆好了战斗的姿态,但他同样没来得及大展身手,身体就彻底僵硬在了原地,和周立言的反应没有什么两样。
一种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强大压迫感扼制住了他的全部活动,赵亭渊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因为恐惧而干哑,身体因为杀意而桎梏,思维因为震惊而产生了几分停滞。
没过一会,黑暗的审讯室内发出了几下不大不小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中交手,但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又像是有人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审讯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是谁?
在一片安静之中,赵青感受到有人从他的身后靠近,一只手拂过他的肌肤,按在了他腰侧,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确定这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已经挂断了他的通讯,连一句都不想说了吗?
不是已经成为了武装部副部长,升官发财死团长了吗?
不是口口声声说着毫无关系,断绝一切过往了吗?
赵青摸不清这名男人的想法,他被摸上敏感的小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又是想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逼供?
他忍不住嗤笑出声来,嘲讽说道:“苏副部长,你平时玩得还不够吗,竟是喜欢用这种强制性的姿势?希望我的手能撑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别扫了你骑马的兴。”
苏越扶着团长的身体往上托举了一点,一只手将他精悍的窄腰半揽入怀,另外一只手去解开他手腕的束缚。那里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如果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恐怕皮肉都会被剥离撕裂开来。
苏越没想到团长的心这么野,连那种姿势都能想到,他没说什么,动作利落但温柔地将人从吊具中放下,片刻后,赵青整个人落在了他的怀中,缓缓靠在了他的肩上。
苏越声音镇定地提醒道:“如果杀了我,就没人带你出去了。”
赵青闻言有些遗憾,讪讪地放下了准备触碰到鹦鹉脖颈处的手,即便手骨伤势严重,但要拧断一个人的脖子还是不难办到的。
苏越用从周立言身上找到的钥匙,将团长身上的刑具一一拆除,他用外套将人简单裹好,抱起走出了审讯室,外边也是一片漆黑,整座武装部大楼陷入了断电停转的状态,并且像是被临时清场了似的,没有丝毫动静。
不远处,有紧急报警声不断回响,落地窗外也能看见有武装车辆依次抵达现场,这些都是天星帝国武装部的警戒后备力量,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真有一天能遇见名孤身擅闯办公大楼,还成功造成了极大破坏的人。
赵青看不懂鹦鹉的情绪,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的唇边划过许多或是直接,或是委婉,或是试探的问题,最终,他朴实无华地哑声道:“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苏越曾经无数次自问过,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需要做好什么样的准备?必须完成什么样的工作?
明明刚步入正轨,取得重权,步步为营,渐渐深入,但所有的周密计划、未来预测、人生安排等都在某一个瞬间截然而止。
他侥幸重活一回,上辈子循规蹈矩地死得其所,这辈子想任性一次后再拥抱地狱。
苏越垂眸看向了怀里的人,目光所及便是缘由,他低声回道:“想送你出去。”
赵青忍着无数伤口的剧痛,冷声道:“是要换个地方继续审?难道这里的道具还不够多吗,你准备带我去帝国酒店的地下七层?还是传闻中的帝国酒店顶层奢华套间?”
苏越不禁笑了一下,道:“团长,你懂得真多。”
赵青嗤笑一声,道:“你还叫我团长?”
苏越声音低沉道:“我还没退团,叫叫不犯法。”
赵青懒得纠正,他不经意地手放在鹦鹉的胸膛上,感受着那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突然开口问道:“他们说在山间别墅的时候给你下了大量的药物,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有什么不良影响?”
苏越的思考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在赵亭渊别墅里发生的一幕幕画面,继而反应过来他竟是无意识地中招了?
大概是武装部新研发出来的某种药剂,想必是出自周立言之手,因为是第一次使用,所以他还没能产生足够的抗药性,等到下一次应该就不会有这样大的效果了,只是不管怎么样,都会加速断掉特殊药物的严重后遗症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