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里悠悠地放着《锁麟囊》,昭然依旧戴着手套,左手托腮,端着小酒杯,伴着戏曲悠扬的调子边哼边喝,眼尾已经蔓出一片醺红。
下属小齐站在一旁,手中托着文件,开口提醒:“组长,郁岸已经进入细柳美容院两个小时了,让新人独自完成a级危险任务,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我派了小帮手去带他嘛。”昭然自信道,“靠谱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抬起空酒杯,一只纤细修长的左手从抽屉里伸出来,拿起酒瓶给昭然倒满。
昭然眯起眼睛,醉眼朦胧打量给自己倒酒的这只左手。
突然,昭然一口酒喷了出来:“靠谱?你在这儿,谁去帮我……帮郁岸了啊?”
下属小齐淡淡道:“去的应该是离谱。”
遭遇战
郁岸侧身对着镜子,余光在镜子中判断位置,然后不动声色地慢慢摘下单肩包,提在手里。
细柳美容院中的一切都不对劲,短短两个小时内经历了这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事件,郁岸仍能保持理智没被逼疯,完全归功于平时在恐怖游戏里训练出的胆量。
但现实和游戏是不一样的,面对电脑屏幕,人们会有一个心里预设,就是再恐怖的怪物也不会撞开屏幕跑出来攻击自己,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与一截断手同处一室,是真有可能被它袭击的。
在最紧张的情况下,郁岸依然没有慌张失措,本想抡起背包在地上左右猛砸一通,可他顾忌着有人就在隔壁,如果弄出太大动静,肯定会把自己置于更被动的局面之下。
于是,郁岸采取了b计划。
他趁扒在背包上的断手不注意,猛地一甩。
右手始料未及,一个没抓稳,嗖地飞了起来,然后砸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爬走,结果因为太慌了一头撞在墙上。
郁岸使出踩蟑螂的精准步法,上去就是一脚。
右手挣扎的力度很大,活鲫鱼一样在脚下翻折扭动。
郁岸脚下用力,断手发出痛苦的咯吱声, 指尖艰难描摹,蘸着还未干的粉色墙漆,在地面上画了一张简笔画人脸。
炸毛鸡般的长发,上下两排锯齿獠牙,俨然一张怪物的脸,根本看不出它想表达什么。
郁岸踩着断手原地蹲下,托腮打量它画的肖像画。
“长得有点像面试官。”
右手疯狂叩击地面,就像人类在用力点头。
郁岸把断手从靴底捡起来,握着它手腕的位置端详。
是很漂亮的一只右手,手指很长,皮肤柔软白皙,分明的骨节泛着淡淡的粉色。虽然面试官没在自己面前摘下过手套,但郁岸想象过他手套下隐藏的应是怎样一双清透干净的手。
这就是他手套下的秘密吗,难道他的两只手并没与身体连在一起?他派了一只右手来帮自己?
能在人才济济的地下铁崭露头角,并在高层之中拥有一席之地,面试官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体贴。
郁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面试官必然也是一位能镶嵌畸核的载体,而且镶嵌的畸核级别肯定不低,让肢体脱离身体自由行动就是他的能力。
可是,原来他的手这么好看。
郁岸摸摸这只右手的掌心,沿着手指搓搓,捏两下指尖,贴近口鼻轻嗅,皮肤沾染着淡淡的木头香味,和面试官身上的气味别无二致。
右手晕头转向地收拢五指,指节透出一层羞赧的红晕。
郁岸席地而坐,贴近墙壁听隔壁的动静,里面的医生似乎在拼接什么钢铁零件,一直没出来。
他暂且只能耐心等待。
在此期间,郁岸悄声问右手:“面试官,给我夹带枪了没?”
地下铁虽然不公开允许干员佩枪,但这么大的公司,背地里不可能连武器库都不设吧。
右手摇了摇手指。
“厉害的畸核呢,像之前山羊角那种能打的?”
右手发了一下呆,没听懂的样子,可能脱离躯干的肢体智商有限,理解不了太复杂的词汇。
郁岸叹了口气:“那你会干什么?”
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站立在地上,拇指和小指向上翻卷成人类无法达到的弧度,向郁岸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算了。”郁岸抓起右手,让它安静趴在自己肩头,“你最好很能打。”
隔壁的白门再次被推开,男医生走了出来,沿着右手走廊离开。
郁岸背靠白门,用目镜观察男医生的动向,等穿白大褂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蹑手蹑脚推开白门,后背贴着墙壁挪进了隔壁。
一走进来就被刺鼻的臭味冲了满脸,那是一种由消毒水和汗臭混合在一起的恶心气味,熏得郁岸睁不开眼睛,仿佛走进了半个月没打扫的牲口棚。
美容室中央的升降床上,平躺着一座肉山,数不清的交缠的导管连接在层层叠叠的皮肤间隙,药液正沿着透明导管不断充入皮下,一些针孔已然肿胀发炎。
美容院已经在为录制骨感艺术系列新视频做准备,留给郁岸的救援时间不多了。
这具躯体比郁岸在古县医太平间初见它时还要巨大,可能注射了某些具有催肥效果的药品。
郁岸拿出叶警官给的照片,比对照片上彬彬有礼的和蔼大叔,美容床上的周先生几乎丧失了人的形状。
根据叶警官提供的资料,失踪患者周躬行,六年前因病从一线研究团队退出,在长惠市医院接受治疗,但药物作用导致身体病变肥胖,鹰局也还没查清楚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红狸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