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钱的男人算这一片的地头蛇,厉先生有点忌惮他的靠山,不敢真动他,但没想到少年点了头,当场拿起刀一撑台面翻到那男人面前,不由分说砍了他三根手指,下一刀就要他的命。
厉先生哪想到一脸学生气的小孩能这么勇,被甩了一脸血不说,还险些被炸锅的赌客挤到桌子底下去。
郁岸听罢,迅速把纯黑兜帽扣头上挡住脸,免得被跟自己用同一张脸的臭小子坑了。
他跟着昭然向热闹的漩涡中央走去,路过一架成人高的座钟,郁岸敏锐地瞧了座钟一眼,昭然也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但继续向里面走去。
等昭然走进去,郁岸才趁着没人去敲了敲座钟外壳。
座钟下的柜门悄悄推开一条缝,小岸居然就躲在里面,满手满脸是血,对着郁岸嘘了一声。
“姓厉的出尔反尔,不教我就算了,还要叫保安来抓我。”小岸恶狠狠地向儿子抱怨。
“你把有靠山的地头蛇惹了,不抓你抓谁。你怎么想的,别人吃饭的手艺凭什么教你。躲这儿干什么,跑啊。”
郁岸把他从座钟里拖出来,避开人群往出口逃。
小岸的手心很烫,脚步有点虚浮,在地上绊了一下,趴到了郁岸身上,额头烫得厉害。
郁岸连背带拖带他走,小岸迷迷糊糊地跟在身后,浑浑噩噩嘀咕:“没时间了。”
赌场保镖都在找他,郁岸带着他东躲西藏,趁乱敲了看门儿的一闷棍,这才找到机会溜了出来。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昭然走出赌场门口,远远看见在冬夜寒风中瑟缩的两个人。
他走到近前,脱掉沾血的外套,在两人之间犹豫了一下,在郁岸震惊且拒绝的眼神中,披到了郁岸身上。
小岸睫毛颤了颤,咬住嘴唇,充满敌意的视线挪到郁岸身上。
郁岸:“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昭然俯下身,托着小岸腋下把人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挑眉瞥郁岸:“什么。”
“……事事都拿捏得挺好。”
真实
小岸趴得不舒服,在昭然怀里扭了扭调整姿势,半睁开眼看见昭然的下颌,歪头靠在昭然肩窝里,慢慢地眨眼睛。
昭然斟酌着叫他:“乖乖。”
小岸立马停止扭动,呆了几秒,手臂橡皮泥似的软软挂在昭然脖子上,默默咂摸着新奇的称呼,困倦地闭上眼睛。高烧不退,他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如果他也像你一样愿意把想要的说出来就好了。”昭然拍拍小岸的脊背,肋骨一侧生长出第三只手,伸到郁岸面前牵他,“天黑路窄,你不要绊倒了。”
昭然的衬衫和普通的不一样,侧面是用纽扣扣合在一起的,从纽扣之间的缝隙可以看见雪白腹肌在里面若隐若现,方便更多的手臂从开口处向外生长,免得顶破衣服。这种贴心的设计大概只能从午夜商人那里买到,怪不得他衣服这么少。
郁岸披着他溅上血的外套跟在旁边问:“你进门就发现他藏在座钟里了吧,刚刚进里面干嘛去了?”
“和厉先生友好商量一下一对一辅导班的事情,就算和小孩子做交易也要信守承诺才行。”
郁岸哑然。
一直以为小岸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完全由性格根源所致,现在看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昭然惯的,陷在暴力与溺爱混杂的关系里全不自知。
回到家,昭然先把小岸抱进卧室里安顿妥当,换上睡衣擦擦身体,趁半梦半醒时候喂上一杯热水。
“……”郁岸隔着门缝看以前的昭然照顾以前的自己,顿觉自己这盏灯泡有点刺眼,于是缩在沙发里琢磨怎么暂时断开游戏链接。
上次进游戏之王幻室里就因为链接时间过长导致严重的副作用,大脑过于疲乏,醒来就一直头重脚轻,一连几天偏头痛才缓解。
没用的詹姆斯,无论郁岸怎么在意识里呼唤他都没反应,难道真要保持意识链接的状态等到上船吗,距离缪斯号启航还有三天,万一到那时候身体先撑不住岂不是去送人头。
游戏里时间的流速要比现实中快许多,在游戏里走完了流程,现实中实际也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只不过现在的身体应该还在楚叔叔的马场里,冬夜太冷,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先一步被冻僵,还好有小兰姐守在现实躯体旁边。
客厅里没开空调,室温也就十七八度,不过有昭然的太阳印记保温倒也不算太难忍受,郁岸蜷在沙发角落里,四肢都缩进昭然的外套下,打了个呵欠准备睡一觉来补充精力,希望在游戏里睡觉能起到休息大脑的作用。
说来也奇怪,明明链接到了互动游戏里,场景和人物却与那个男女主人公相遇相爱的狗血爱情故事没什么关系,和游戏之王幻室不太一样……
他快睡着的时候,沙发背后伸出一双手,轻轻把他从外套底下抱出来,平稳地走进卧室,给他剥掉纯黑兜帽,换上合身的猫咪睡衣,放到熟睡的小岸身边。
脱掉纯黑兜帽的同时,一枚挂坠掉了出来,黑白眼睛图腾悬在郁岸脖颈的项链末端。
昭然托起眼睛项坠,这是大哥的东西,大哥一向不喜欢郁岸的,居然会把位移之眼送给他,蛤白可以消耗能量制作位移之眼(最多同时存在三枚,第四枚位移之眼会顶替掉最早制作的那枚),持有位移之眼的人身边可以随时开启一道通往蛤白身边的传送门。
三枚位移之眼分别攥在三只小蝌蚪手里,方便接送他们上学来着,大哥那么抠,怎么可能把这东西送给郁岸。
昭然把眼睛图腾塞回他贴身胸前,把郁岸揣在兜里的手机和破甲锥都放在他枕边,坐到床头的小凳子上,扶在床边看着他俩头抵着头昏睡,目光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之间徘徊端详,陷入凝思。
然后拿起手机给老板请了个假,把今天的夜班倒成白班,又给大哥发了一条消息。
昭然:“干嘛呢。”
蛤白没回,可能睡了。
昭然:“哥哥,虽然我有两个煤球,但也不想分你一个。”
昭然:“只能给你摸一下,你想摸哪只?”
五分钟后,蛤白:“走开,半夜发什么癫。”
昭然扔掉手机,关掉台灯,抖落掉衬衫,身体在黑暗中拉长变得庞大,蜘蛛似的密集长手支撑在床边,完全化为怪物的身躯缓缓蠕动到床下地毯上,卷成一个手球,咣当卧下,身体向外散射的热量让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
这时的昭然形状介于幼年期的小手球和成年期的游走白骨之间,每一条触手都保持着最富有活力的状态,皮肤坚韧白皙,手指细长有力,更像怪物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