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了他们日御镇的场景。”郁岸恍然。
“还有昭然的怪物形态。亡湖寄生者,这个怪物是我胡乱编的,能力也故意避开了昭然的特点。我就可以靠他们的程序框架雏形卡进日御镇。”
“后来我去往新世界,发现了玻璃月季的存在,梦之花的机制正是我寻求已久的交互摄像机。因为只要我尝试次数够多,我就可以卡进我想要的时间段的日御镇,划船进入冰洞寻找玻璃藤蔓,在她眼前晃悠,就能做到出现在玻璃月季的记忆里。”
“因为我相信,在我无形的引导下,你一定会来到新世界,而且昭然首先推荐你来的必然是玻塞城,因为他知道自己二姐和六姐居住在那里,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这样几乎能保证你可以在玻璃月季的记忆花苞里见到我。”
“哦对了,日御镇村民运送供品的那艘小木船是特殊的交通工具,可以驶入新世界。”
“至于引导……我以卧室抽屉的锁型为参照,在电视橱下方做了一个倒置的畸核锁,只有被畸核表面微弱辐射快速擦过才能弹出我按顺序排好的资料。我习惯倒挂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电视橱下方的洞,如果我再次失忆,这些日记可以帮助我迅速还原出真相,应对接下来的情况才不会过于被动。”
郁岸惊诧于自己曾经的智慧,情不自禁生出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沮丧来。
“你躲在梦之花里,这么长时间都在做什么?你算是活着吗?”郁岸问。
“既然你来了,说明我已经死了。”小二摊手轻笑,“不过没关系,我在梦之花里也有许多能探索的东西,还可以和昭然做点我喜欢的事。你看他被藤蔓绑着,根本不能反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啊。”
他谈笑自若的模样,完全与日记中营造出的胆小懦弱不同,在偶尔闪过的微妙目光里,仍能找到郁岸使坏的影子,却能给昭然留下弱不禁风的乖巧小白花印象,比单纯的小岸可恨多了。
“你就没点愧疚吗?他是为谁挖错核在这里赎罪?”郁岸掐住他的脖子,跟自己同归于尽算了,“只有蠢怪物看不出你在装。”
“嗯?果然比我强,都已经学会‘愧疚’了。”小二确实不如他力气大,无法呼吸又不敢出声,只好拍他手背求饶,“掐死我,谁来帮你。”
山缝外,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昭然的脸偏到一边,颊边多了道鲜红掌痕,唇角挂上血丝。
“海岛公司最近将小狗女收入麾下,如虎添翼,对极地冰海的辐射源虎视眈眈,你在这个档口竟然丢了日御核,你这样做,考虑过家族吗?”全身状如半透明冰雕的畸体男子严厉质问。
“是我的错,抱歉。”昭然低下头,并未争辩,身上的玻璃月季闻声竟缓缓收紧,尖刺紧勒切割着他的皮肉,让他剧痛不已,半倚在礁石上。
不化川攥了攥拳头,没再继续动手,恨铁不成钢地蹲下来,扯掉几根藤蔓让他不至于被勒死。
不化川摊开掌心,一团透晶石慢慢凝结成畸核大小的圆球,他双指撑开昭然血肉模糊的伤口,将晶石球推了进去,占据日御核的位置,以免与亲族相见以精神触丝交流时被觉察出问题。
晶石表面多棱角,剐蹭伤口,昭然抿唇隐忍,睫毛颤动。
“戈利亚大概会把你赶出极地冰海,永远不准回来,因为你让她失望透顶。”
“会吗。”昭然扬起脸,狼狈却从容,“只要我的名字还写在这里,任何家族都只敢对极地冰海望而却步,海岛公司收容了谁?那位养了十四条巨犬的驯灵女?她算什么。”
“五岁带领契定十四头巨犬畸体,斩杀落单龙族,你说算什么?为一个没用的人类小孩做到这一步,你蠢透了。”
“契定不顺利是因为我太强,不是因为他没用。”昭然舔掉唇角的血丝,“他打你绰绰有余。”
他一向态度顽劣,吃软不吃硬,打小被众星捧月长大,又因为实力强盛极为嚣张,不化川早就对他没了脾气,拢着头发摇头:“去见戈利亚的时候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吧。”
不化川转身欲走,忽然听见相隔水面的岸边山缝中传来窸窣声响,于是警觉冷道:“谁。出来。”
漆黑山缝里,郁岸和小二互相捂住对方的嘴,用眼神斥责对方:“叫你乱动,被发现了吧。”
“我数到三。”不化川嗓音低沉不容置疑,他刚数到二,山缝之中便飞出一群鬼魅蝙蝠。
躲在山缝里的小二目睹了郁岸飞出去的全过程——摸到地上的储核分析器,从里面挑出一枚银核,替换进眼眶中。不由得捂住嘴,心中惊道:“换核?”
这朵梦之花原本的结局是,不化川离开未再露面,昭然被带去见极海冰母戈利亚,并在蛤白面前发誓,永不向郁岸讲述往事。
小二无法改变这朵梦之花的结局,因为他无法扭转不化川对自己的态度。
成群乱飞的蝙蝠在岸边汇聚成人形,郁岸现身,反握破甲锥,双手缠绷带状的英雄拳套,摘下纯黑兜帽,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脸。
“是我,郁岸。”他硬着头皮应声。有功能核-血量显示的作用在,他能看见不化川头顶的血量条,比昭然稀疏许多,血量条边框的冰状护盾也并不算厚。
被藤蔓紧紧束缚在礁石上的昭然表情复杂,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后悔自己不该吹那种牛逼。
认可
“又数到三,只有小孩子才会被你唬到。”昭然哂笑,隐蔽地给郁岸递去眼神示意他尽快脱离梦之花。
可郁岸固执站在原地,从没打算临阵脱逃。
这以卵击石的勇气,让不化川终于肯转身正视他。日御不化川浑身呈半透明晶石质感,向上飘逸的半长头发也仿佛结块的透石晶体,坠在胸前的金色铃网摇曳,他向岸边迈步,铃铛随之轻响,赤足落在水面,水面凝结供他行走。
十几条鬼手黑影伸出水面,抓住他半透明的脚踝,是昭然在拖延不化川的脚步。
可他冰冷的目光像道利刃,回眸警告昭然:“他打我绰绰有余,不是吗?”
“听我解释,哥哥。”昭然一改刚才放肆嚣张的态度,拖着浑身玻璃藤蔓向前倾,被尖刺刺入皮肤也在所不惜,“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教他,他只是个人类小孩子啊,你不能要求他现在就强到什么地步。”
“哼。”
身上的玻璃月季越缠越紧,昭然挣扎不断,低下头,凌乱长发遮住眼睛。
“我在缪斯号游轮上已经斩碎过他一次。朝夕相处那么久,别让我恨你。”
昭然登上游轮原是为家族截胡方信带来的药剂,被暗算重伤化茧都是为家族做出的牺牲,他提醒兄长,看在自己功过相抵的份上,别为难郁岸。
不化川脚步微顿,向前迈步,脚踝上的鬼手被纷纷扯断。
郁岸顶着渐近的压力,咬牙顶住没退半步,紧攥破甲锥的手心渗出冷汗。
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弟弟”,而是一场真刀真枪的决斗。
既然昭然能通过郁岸附近生长着玻璃月季判断出他借梦之花而来,那么不化川也一定能看穿,从而发觉玻璃月季倾向于帮助郁岸,因此他极有可能不会手下留情,用轻易碾碎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少年的尊严,来向玻璃月季和舍舍迦证明,郁岸并不值得她们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