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组建了新家庭,将郁岸送她离开时美好的祝愿化为现实,而他们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交集,打扰对方好不容易适应的生活。
巧合间得知的这件事到底值得高兴还是难过,郁岸搞不清楚。
他扶着墙发呆,愣了几分钟,忽而胸口憋闷,喉头腥甜,弯腰吐出一口血来。
移情
郁岸抹抹唇角污渍,扶着隐痛的伤口一步步挪到洗手盆前,洗了把脸,漱净嘴里的血丝,拿一块毛巾把地上的污血擦了,脏毛巾扔回水盆里,血在水中慢慢散开,他背靠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对着榕树屋顶上的圈圈年轮双眼放空,这是他一贯应对情绪波动的措施。
流浪狗这三个字的感情色彩好重,会让人联想到暗无天日的孤独,置身车流中和高大脚步下的恐惧,饥饿、寒冷,湿黏粘连的肮脏皮毛、折断的未来和近在咫尺的死亡,不敢细想。
无所谓,人类会灭绝,亲的疏的,远的近的,贫穷的富有的,幸福的伤痛的,一视同仁。那一天最好快点到来,把所有人埋成化石,成为下个世纪高等物种科学家手中的科研边角料。
圆木桌上,一本精装硬皮和金属封角的红色书籍忽然自动翻开,某一页中用钢笔在牛皮纸上画着两只用宝石瓶塞堵住的玻璃瓶。
两只空玻璃瓶竟自动涂上不同的水彩颜色,第一只瓶子里灌满红色药水,另一瓶灌满白色药水。
两只手绘在牛皮纸书页上的瓶子下方凭空写下一行娟秀的手写体英文:“这是用你采的蝎百合和其他药草熬制出的晶蝎毒解药,红色口服,白色外敷,涂抹在身上直到吸收就可以了。”
郁岸站起身,走到圆桌边,翻翻桌上的精装书,拿起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写下一行英文:“我们从地下工厂带回来的催化药剂有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很快,秀丽的文字在他提问的下方回答:“我正在分析,很快将会得到结果。”
舍舍迦的契定者安妮镶嵌一级金色怪态核-道具兔,来源于从马戏团逃走的用来配合魔术表演的一只兔子畸体,作用是赋予魔力,让安妮能像魔法师一样自由操纵身边的物品。
“好的。”郁岸写下最后一个简单的单词,合上书页,桌面上不知不觉多了两小瓶药剂。
他拿过两个小玻璃瓶揣进兜里,靠墙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确定自己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才走出榕树屋。
克制,冷静,勿为怨恨忧愁蒙蔽双眼,这是作为一位顶级畸体准契定者的觉悟。
昭然并没走得太远,他一直没离开榕树森林,在森林向阳一角的新榕树屋里做客。
白色马克杯压在木桌的圈圈年轮上,对面纤如纸片的女士对新居所赞不绝口。
昭然正对面坐着一张美女立牌,薄小姐端着马克杯,优雅品评新世界咖啡豆的质量。
美女立牌肚脐处长有一颗紫色畸核,职业核-美容师,这枚畸核并非镶嵌在残缺嵌核槽中,而是从薄小姐体内自行出现,薄小姐身为人类畸体,与生有职业核-精械师的肥胖症患者周先生,和生有职业核-傀儡师的尔木岚一样,都是人类后天受辐射影响成为畸体。
在某个领域极富天赋或成就出类拔萃的人类,受到畸化辐射时最容易产生职业核,而所有的职业核必出自人类畸体,至今尚无例外。
“没想到你还记挂着我。”薄小姐满面春风,“我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躲藏在你家的阁楼里,和那些怪物小手为伴了呢。”
“我自作主张邀请你来新世界暂居,没冒犯到你才好。”昭然临行前上楼把薄小姐一起带过来,本意是想请安妮为她恢复正常女性体型,今后任她何去何从,至少不会太不方便。
可薄小姐仍然固执地认为自己现在的样子最美,犹豫不决许多天,与自己的美貌生离死别。
在骨感艺术案中,她牵扯进几个肥胖患者死亡事件中,被窥视鹰局记录在案,现在新旧世界爆发冲突,一旦被发现窝藏通缉犯实在麻烦,昭然也不能再留她。
他和舍舍迦安妮商量,在新世界给薄小姐留条出路,郁岸听说后,顺便出了个主意——
薄小姐可以留在榕树森林,并答应为她开设一家私人美容院,接待新世界的客户们,自负盈亏。
虽然还不清楚郁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昭然也完全按他说的去安排下了,薄小姐开心得很,薄薄一层硬纸片快要乘风飞起来。
“我级别不高,能力有限,不知道怎样报答您的厚待?”薄小姐提起纸片裙摆倾身行了个淑女礼。
“是岸岸提出来的,要谢就去谢他吧。”
“哦?”薄小姐目光微移,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的话,免费的东西最昂贵,我明白。”
昭然起身告辞,心里默默嘀咕,怎么回事,我家岸岸爱跟别人要好处的事怎么这么多人知道。
回六姐家前,他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袋新世界特有的面包点心回来,虽然外边打得不可开交,但榕树森林与世隔绝,未曾被战火波及,居民们的生活自然平静。
他带一纸袋零食回到家,榕树屋里空荡荡的,郁岸正抱着腿坐在壁炉边的长毛地毯上等他,见他走进来便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近前。
“饿不饿?舍舍迦出去打猎了,晚上给你炖肉汤。”
“嗯。”郁岸黑溜溜的眼睛挂在昭然身上,昭然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你在干嘛,伤口还疼吗?”
“还好。我有东西给你。”郁岸郑重其事地拿出揣在兜里的两个玻璃药瓶,放到昭然面前。
“还有礼物啊。”昭然拿起精致的玻璃瓶端详,拔出宝石活塞嗅嗅气味,“怎么用?”
“晶蝎毒解药。红色口服,白色外敷,我请安妮做给你的。”
与蝎女大战那一晚,昭然体内被注入了过量晶蝎毒素,有毒物质在骨髓中蔓延结晶,表面虽无异常,可每一次俯身抬手,那些细微的晶针犹如跗骨之蛆,让他时时忍受着连绵的痛,行动也变得迟缓许多。
昭然摆弄药瓶的手略顿了一下,扶上自己隐痛的手肘。原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完美,一定不会被看出来的。
“还是被你察觉到了,你好敏锐。”昭然抬手轻搭在郁岸颈后,揉他后脑的软发,“原来徒手掏蝎巢是在采药?谢谢乖乖,你有没有被蛰伤啊?”
“哼哼,区区蝎子窝而已,我还敢掏蚂蚁窝呢。”
昭然想象着画面捂住眼睛:“我不敢。你赢了。”他坐在木纹吧台边的高脚凳上,长腿微微弯曲平放在地面上,让郁岸站在他两膝之间,整理他身上破破烂烂的纯黑兜帽:“衣服破了,等你好些,我带你去买几身新的。”
“王老头要感谢我,许诺给我做身新衣服来着,我已经把需要的材料找齐了。”
“谁是王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