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岸紧攥的双手手心里渗满冷汗,大腿隐约在发抖,他想干呕,但这一切都不曾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来,他异常冷静,从容地问众人:“看我干什么?”
紧张的空气顿时在众人之间蔓延,魏池跃拿起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纪年歪头打量他。
“小兰姐,那个,能不能借我?”纪年指指匿兰的气垫粉饼。
虽然疑惑,匿兰还是递给了他,昨晚打斗时粉饼的镜子被摔碎了,反正也要换新的。
纪年掀开黑色的盒盖,小心地用粉扑沾了些遮瑕的膏体,拍在郁岸脸上,遮住嘴角的淤青和脸上的擦伤,再遮住后颈的伤口和锁骨附近乱抠留下的指甲痕。
“不错吧,跟新的一样。”纪年把裂纹的镜子转过去让郁岸看看自己。
郁岸愣愣摸了一下嘴角,抱膝蹲在座位上,从纪年手里拿过裂开的小镜子,躺在座椅靠背上,身体呈倒u型柔软地倒挂在靠背上,举着镜子对着脸照来照去。
看见郁岸行为像个精神病人,大家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到原位,这下正常多了。
腥咸的海风从骨架间穿梭,白骨怪物完全站起来,狭长有力的骨骼手臂支撑着庞大身躯面向大门,长手交错,向门里走去。
空中浮现出一片深蓝发光的水流图腾,白骨怪物爬行到门内,抬起头仰望,才看出原来水流图腾印在一片巨大的“羽毛”上。
是植物吗,还是动物。那“羽毛”的根端插在地面中,柔软的顶端随风摇曳,从主茎上分散开密集的柔软细管,那些犹如光纤的透明细管,被风拂动就会散发深蓝色荧光。
这是一种海洋刺胞动物,名为海鳃,但这么巨大的海鳃畸体昭然也是第一次见,有一栋大楼那么高。
深蓝色的触丝向白骨怪物伸来,白骨怪物毫无退缩惧意,反而高傲地迎上去,从骨骼缝隙中释放出血红触丝,与对方的触丝相碰撞,与平时和亲族相互缠绕打招呼的方式不同,他们之间更像在进行某种剑拔弩张的交谈博弈。
海鳃身上的水流图腾随风闪烁,白骨怪物脚下散发金光,太阳图腾旋转散开,丝毫不让步。
飒——飒——
海鳃的叫声在新世界的空间中传播得很远,潮汐磁场的变化令空中的星环也改变了旋转的形状。
“日御……羲和……?”沙哑的回声从海鳃的每一根茎管中嗡鸣,像无数细小的生物在合唱。
白骨怪物随手把头上的鸟窝放到安全的树杈上,抬起一只骨手,指向辽阔的平原,示意对方去空旷的地方较量。
身边冷寂的灌木丛中,慢慢地升起蓝色的光点,蓝火虫环绕在怪物的手臂之间,随后,一簇玻璃月季也蜿蜒生长到白骨怪物面前,绽开了一朵梦之花。
白骨怪物顿了顿,摘下梦之花,凑到身躯近前嗅闻查看,这朵梦之花记录了发生在金色大厅里的事件始末,从郁岸陶醉弹奏管风琴开始。
“……”白骨怪物用指尖捏着梦之花,对远方巨大的海鳃做出稍等的手势,浏览梦之花中记录的细节。
郁岸的一举一动全被记录在案,病态的笑容甚至还给出了镜头特写。
读完整朵梦之花,白骨怪物一动不动。半分钟后,嘎嘣一声,捏着花的那只手连胳膊一起从身上断了下去。
“咕噜。”白骨怪物调转方向,迅速向门外爬走,掉地上的骨骼手臂慌忙跳起来跟上。
十原街67号商铺废墟旁的路灯下多了些东西,小小的人影站在那里,背着双手眺望自己。
郁岸小心翼翼从路灯的梯形光束下挪出来,走到三层楼高的白骨怪物面前,半天才鼓起勇气,从背后拿出一束小花,递到昭然面前,指尖微抖。
白骨怪物俯瞰着他。
在昭然的视角,可以看到地上放着一颗发抖的煤球。
长骨手缓缓伸到郁岸面前,捏走了他递来的小花。
郁岸微怔,终于勉强能抬起眼皮,期待面对白骨怪物的凝视。
可下一刻,白骨怪物将小花扔到地上,压低身体重心,手掌重拍面前的地面,发音低沉。
“咕噜。(你给我过来)”
净化
白骨怪物交替放下蜘蛛长腿般的几条手臂,躯干骨架沉甸甸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完全怪化状态的身躯慢慢缩小,恢复成人形态,粉红长发用发带束在肩头,昭然抱着手肘站立在地面上,双眼在夜色中仿佛一对粉红宝石,注视站在三米外的郁岸。
他脸色憔悴发白,充血的眼睛写满疲惫,强撑着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瞒不过昭然。
他主动向昭然面前走了几步,接近到一米外脚步急停,微仰起脸望着昭然,抿了抿嘴唇。
微风拂过,魔术师礼装的披风轻轻翻动,钟表图案的贝壳绣纹熠熠生辉,秒针旋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隐忍渴待的表情。
昭然知道他在等自己伸出双手,示意他现在准许拥抱。
虽然读得出郁岸写在脸上的情绪,他却没应答,不动声色打量郁岸全身,回忆在梦之花里看见的他受伤的镜头,与现实中的身躯一一对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治疗,表面上倒看不太出来了。
“回家说。”昭然开了口。他还能撑多久?
郁岸点点头,转身走在昭然前面,右手握着绅士手杖,走路蹦蹦跳跳。
黑色短发随着他的动作散动,发丝间居然藏了一对毛茸茸的黑猫耳,身后拖着一条黑色的尾巴,僵硬夹在两腿之间。
他戴了一级蓝怪态核-猫崽?
昭然迈开脚步,几步追上郁岸,直接抓住后领叫他站住,带着他离开,拐进坍塌的住宅楼之间,身披月光隐没在废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