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看林白青,介绍:“这位是我的内……侄女,小林,林白青。”
又看林白青,柔声说:“白青,这位是神内的马医生。”
内侄女,这么拗口的称呼他都知道?
年青的,刚归国的顾培对于国学文化的熟知程度,再度刷新了林白青的认知。
她都21岁了,不是小女孩,这位马医生也就比她稍大点,二十五六岁。
本来林白青没想的,但马秀芹这个名字叫她想起‘等顾军医等的伤口都愈合了’那句话。
顿时明白,这个女医生不正是招娣所说的,那位划伤了手都要找顾培包扎的追求者?
那她就不是无心,而是故意的吧。
既对方是故意的,林白青也不是那么喜欢吃瘪的人,看马秀芹两只利眼,正尖剌剌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她也从善如流装作乖巧:“马阿姨好。”
年纪轻轻的大姑娘,谁愿意被一个同龄人喊阿姨呀。
马秀芹咧嘴强挤了个笑出来,硬着头皮答应:“哎,乖孩子!”
转身时脸色哪叫一个难看。
……
军医院的食堂既有盒饭也有面点,还有煮米粉,炒河粉,小吃档还有蒸鸡蛋,上面摆着红红的虾仁,煎鸡蛋是用油炸过的,缘边金黄焦酥,还有黄米糕,糯米糕,马蹄糕,各类点心,不管味道如何,看着就很诱人。
林白青看顾培要了一份盒饭,头一回跟人一起吃饭不好表现的太挑,遂也跟他打了一份一样的,土豆烧牛肉,五花肉焖豆角和土豆丝,紫菜鸡蛋汤。
米饭品相不算好,但尝了一口,糯糯的,嚼而生津,这是五常米,好米。
林白青不但嗅觉味觉极为灵敏,尝药功夫一流,但凡入口的东西,米面粮油,她能尝出品相和地域,还能凭细微的口味差异,来大概推断当年该地域的气候情况,光照充足否,雨水丰沛否,是否有过自然灾害,都用了什么农药。
用顾老医生的话说,这就叫天赋,为中医的天赋,别人没有的。
顾培掏出卫生纸来,把自己的筷子仔仔细细擦干净换给林白青,把她的筷子拿了过来,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连擦边说:“能否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林白青坐的端端正正:“我属狗,21岁了。”
果然还很小,才21岁。
“所以你也同意以婚姻的方式来接受遗产。”顾培凑近点:“没人逼你吧。”
这么小一女孩儿,据说还没父母,他当然怀疑,是不是顾家强行逼迫,要包办一桩婚姻。
为什么林白青固执的想把灵丹堂传承下去,因为在她得黄疸肝炎那个年代,黄疸肝炎无药可医,是绝症,但顾明治好了她。
林白青还记得师父是怎么一管管抽腹水,配药喂药,白天坐诊,晚上一夜夜坐在床边,手握着她的脉,盯着她的呼吸,直到把她救过来的。
顾家人怕他要被传染,劝顾明不要为了治病人搭上自个儿。
顾明只笑不答,但在林白青痊愈后,往灵丹堂的方簿上添新方子时,他开心的像个小孩儿一样,对她说:“瞧瞧,咱们灵丹堂又多了一个新方子!”
后来眼看着改开后大型的现代医院越来越多,东海市只有一个中医院吧,还半死不活的,医生们整天捧杯茶看报纸,他就总会叹息:“真是想不到,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家业,1929国民政府都没毁掉的中医,竟要断在我的手里了。”
“我辛苦一辈子,竟成中医的掘墓人了?”又总是念叨说。
林白青是被中医救活的,自己也干了一辈子中医,她知道中医有用。
师父不想做掘墓人,她更不能做守碑者。
坚定的点头,她说:“嗯。”
看她眼红,顾培掏了手绢出来递给她,并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不会牢固的。我倒觉得白青你如此一个巾帼女儿,不应该为了一座药堂的传承就嫁给既没有感情基础,自己也不喜欢的人。”
家中长辈们商量的,是让所有未婚的小子们一起来,排排站,由林白青来挑。
选一个她认为最优秀最好,最适合做丈夫的。
但如今的大小伙子们比赛的是谁更早拿到签证出国,谁又会第一个拿到绿卡成为国公民,绑都绑不来呀。
当然,她都重生了,即使在百日祭前赚不到能买到灵丹堂的钱,也不会让自己那么被动的。所以她莞尔一笑:“小叔您不用太操心,我会慎重选择的。”
她这一笑,天真又可爱,跟刚才救人时的利落沉稳,甚至带着狠辣判若两人。
顾培有点失望,但也只好说:“是该这样。”
林白青想起什么来,两眼亮晶晶的求知欲:“对了小叔,听说您在国外都硕士研究生毕业了,还在一家很大的诊所工作过,怎么就想到要回国的呢?”
九十年代正值出国潮的顶峰,人们争相学外语,削尖了脑袋往国外挤。
而顾培,一个从小在国长大的孩子,硕士研究生毕业后还曾在梅奥诊所实习过,而梅奥在国的地位,医疗界都知道。
但他放弃那么好的工作,归国,还进了军医院。
一开始没人想到他能坚持下去的。
偶然一回林白青听到顾家三爷和五爷闲聊,说起顾培居然已经坚持了半年时,俩人都惊讶的不行,但事实证明后来他坚持了三十年,至她重生时还在坚持。
重生前她并没有专门问过他,只听他一任前女友提过一个关于长辈间的,桃色,又匪夷所思的可能,当然,那是不好放在台面上说的。
顾培眸子温温的,语气也极为亲和:“跟你一样,奉长辈遗命罢了。”
如果真是奉长辈之命,倒合了他那前女友的八卦。
当然,交浅不言深,才头一回接触,为拉进关系她随口问一句就适可而止了。